第339章 剖腹之刑(1 / 1)
鬼柳話音一落,王右相幾乎是一個箭步就奔了過去,手緊緊地抓住了棺材。
因為太過用力,兩隻手的青筋都暴了起來。
輕微的腐氣混著焦味從棺材裡散出來,直撲人麵。
這個年過半百的老人臉皮劇烈顫抖了數下,聲音急切又顫抖。
「先生發現了什麼異常?」
鬼柳亂糟糟的頭發從棺材裡露出頭來,灰白的臉神色凝重。
卻並沒有回答王右相的話,而是麵無表情吐出兩個字。
「鑷子。」
王右相愣了一下。
沈琮上前,打開地上的藥箱,從裡麵找出一把牛角包銅的鑷子遞了過去。
鬼柳接過鑷子,重新又蹲了進去。
過了大概一盞茶的時間,他又重新站了起來,舉著手裡的鑷子,咧嘴道:「總算弄出來了。」
搖晃的燈影下,鑷子上夾雜著一團微白的碎絮。
沈琮皺眉看了看,問道:「這是什麼?」
鬼柳道:「羊腸線,確切地說,應該是被燒過的羊腸線。」
他說著,手指輕輕撚動碎絮,碎絮約有半指長,撚開後,是一根極為纖細的羊腸線!
沈琮皺眉盯著鬼柳手裡的羊腸線,神色不解。
「貴妃身上怎麼會有羊腸線?」
鬼柳聳聳肩。
「自然是縫合傷口用的。」
王右相臉色一變,脫口道:「這絕不可能,貴妃娘娘進宮這些年從來沒有受過皮外傷。
即便是當年五王之亂的時候,她也沒有受過需要縫合的傷,她身上怎麼會有羊腸線呢?」
鬼柳搖頭。
「你們看這裡。」
他手裡的鑷子撐開了棺槨內的人焦炭般的腹腔內壁,燈火閃爍,裡麵一片焦黑,觸目驚心。
「你們腹腔內壁雖然幾乎被灼燒焦黑,但其下深層肌肉紋理卻十分平滑。
如果是火焰灼燒,若人有半分活氣在,筋骨血肉必然會蜷縮扭曲,猙獰百倍,絕不會如此平滑!」
王右相和沈琮幾乎同時倒抽一口氣。
王右相身子顫抖得更加厲害,整個人半趴在棺材上才沒能讓自己倒下去。
「你的意思是說......說我女兒她.....她.....」
那個震驚的猜測在嘴邊滾了又滾,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鬼柳點頭。
「沒錯,這樣的傷口形狀隻能是一種情形,在大火灼燒之前,她就已經氣絕身亡,而且......」
王右相瞳孔劇烈回縮,整個人再也支撐不住身子,整個人癱坐在地上。
「而且什麼?」
鬼柳將王貴妃的遺體復原,從棺材裡跳出來。
才道:「而且她腹腔中確實沒有嬰孩的屍骨,加上找到的羊腸線以及腹腔處有明顯的切口。
可以斷定她生前曾受過剖腹,腹中的孩子應該被提前取了出來。」
屋內一片死寂。
空氣凝得幾乎令人窒息!
沈琮沉默許久,才問鬼柳,「你能確定嗎?」
鬼柳撇嘴輕嗤。
「怎麼?不相信我乾嘛還叫我來?笑話,哪怕我很少做驗屍這樣的事,但我做了,就絕不會出錯!
此人是在受剖腹之刑時活生生氣絕地,所謂的火災,不過是蓋在她冰冷屍身上的一塊遮羞布罷了!」
王右相雙手扶著棺材,顫巍巍站起來,整個人老淚縱橫。
「剖腹之刑!女兒啊,原來你受了這樣大的折磨啊!
刀子劃在肚子上,你該有多疼啊,孩子!
是爹不好,爹沒有第一時間進宮去救你,是爹不好啊!」
王右相趴在棺材上哭得渾身顫抖。
片刻,他想起什麼,猛然轉過身,大步往外沖去。
「你去做什麼?」
沈琮一把拉住他!
王右相一雙眼睛迸發出強烈的憤怒,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
「我要去找陛下問個清楚!除了他,還有誰敢下令對我女兒剖腹取子?
我要去問問他我女兒到底哪裡得罪了他,要遭受這樣的折磨?
他.....他怎麼能啊!」
王右相整個人憤怒至極,整個身子抖得越發厲害。
沈琮緊緊拉著他。
「別說現在深更半夜你根本進不了宮,即便你能進去,你準備怎麼說?
直接說你找人給貴妃驗屍了?然後質問皇帝?你就不怕他一怒之下將整個王家全都砍了?
何況其中究竟怎麼回事,還需要仔細調查。」
王右相渾身一僵,掙紮的力道逐漸小了下來。
但滿腔怒意與恨意在心底交織,令他完全無法冷靜下來。
忍不住瞪著沈琮道:「他是你皇兄!你當然向著他說話!」
沈琮嘴唇用力抿了抿,深吸一口氣,眼底泛起一抹苦澀。
「如果是這樣,我為什麼要告訴你求救紙條的事?我又為什麼此刻在這裡同你驗屍?」
「我......」
王右相嘴唇顫了顫,片刻,整個人頹然地蹲在了地上。
雙手攥成拳頭,不甘地捶著地麵,堅硬的青石板很快就將拳頭硌出了血跡,他卻仿佛察覺不到。
「當年.....當年真是瞎了眼啊,為什麼傾整個王家之力去扶持這樣一個暴虐無道的昏君!
為什麼?他當年是太子的時候,明明不是這樣的人!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沈琮坐在他旁邊,看著鮮血從他的手背留下來,一滴一滴落在青石板上。
嘴角不由泛起一抹苦澀。
「我也想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曾經他也是待我如父如兄的皇兄。」
王右相沉浸在痛苦中,自然不能回答這個問題。
沈琮也並沒有期望王右相能回答這個問題,他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起身站起來。
又將王右相從地上拉起來,道:「右相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
王右相茫然,「什麼?」
「貴妃既然被剖腹,那她腹中的孩子呢?那個被取出來的孩子取了哪裡?」
王右相下意識看向鬼柳。
鬼柳抬手,「別看我,我怎麼會知道,我隻知道貴妃腹中的孩子本就快到臨產期了。
即便是提前被剖出來,也能活下來的,除非他本來就有問題。」
沈琮眉心微攏。
「可最近並沒有聽說宮裡有剛出生的嬰兒!」
這一點他十分篤定。
從貴妃寢宮著火那夜,一直到今日貴妃遷靈相國寺,他一直住在皇宮裡。
宮裡若是多一個剛出生的嬰兒,絕不會逃過他的眼睛。
除非......
沈琮想到什麼,倏然抬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