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登臨蓬萊,重刻倚天(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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艙室內,檀香裊裊,卻驅不散程海清眉宇間的戾氣。

宋青書提起茶壺,為程海清斟滿茶一杯,勸解道。

「兄長息怒。巨鯨幫遊曳東海,行蹤飄忽如鬼魅。

麥浪此人狡詐非常,更是不可小視。

遙想十年之前,他父兄皆死於謝遜之手,他年紀輕輕就要與一群海盜頭目爭位,不可謂不凶險。

可他卻能尋上貴島,借貴島之力奪得幫主之位。

十年下來,已經是徹底坐穩了幫主之位。

易地而處,小弟我未必能走到他今天這一步。

此等人物,既然選擇忤逆貴島的意願,必然是有信心應對貴島的怒火。」

說到這裡,宋青書頓了頓,提醒道:「海上不比陸地,風波詭譎,敵暗我明。

兄長武功卓絕,自是不懼。

但巨鯨幫蟠踞東海多年,深諳海戰之道,更兼其幫眾皆是亡命之徒,狡詐凶殘。

兄長若真要尋巨鯨幫的晦氣,還需萬分小心謹慎。

莫要一時意氣,折戟東海。」

程海清並非魯莽之輩,隻是出身桃花島,自身武功、家世的優越感。

讓他下意識地將巨鯨幫,視作可以隨意拿捏的「野狗」。

此刻經宋青書這麼一提醒,他發怒的頭腦迅速冷卻下來。

他與宋青書相識時間短的可憐。

不過是年前宋青書親赴桃花島拜會時,兩人曾有過數日深入的切磋與交談。

雖然相處時間很短,但程海清非常清楚,自己這位未來的妹夫,心思縝密,眼光毒辣,行事更是沉穩老練,遠超其年齡。

宋青書絕不會無的放矢,更不會在這種事關安危的問題上危言聳聽。

「賢弟有何見教?」程海清的聲音沉了下來,帶著一絲探詢和認真。

被宋青書這一提醒,他真正的重視起了巨鯨幫幫主麥浪。

宋青書見程海清聽進去了,心中微定,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

「見教不敢當。隻是小弟此番押運謝遜,雖未與麥浪這巨鯨幫幫主正麵交鋒。

但巨鯨幫這一路的動向,小弟卻是看在眼裡,細細思量過。」

端起茶杯,輕啜一口,宋青書繼續說道:

「其一,巨鯨幫與其他幫派截然不同。

據小弟多方探知,它並非一個嚴密的組織,而是由十幾支甚至更多大小不一、互不統屬的海盜團夥鬆散聚合而成。

他們各自為政,行蹤飄忽,彼此之間甚至可能互有齟齬。

麥浪此人,能令這些桀驁不馴的海盜,在對外時能同進同退,不露半點風聲,這份統禦之能絕非等閒。」

程海清眉頭微蹙,若有所思。以往他隻覺巨鯨幫是烏合之眾。

此刻聽宋青書點出其中統禦的難度,才覺出麥浪有幾分分量。

宋青書繼續道:「其二,正因為其鬆散,巨鯨幫並無固定總舵,或者說,東海群島處處皆可為巢穴。

平日裡神出鬼沒,難以鎖定。進可襲擾沿海,劫殺船隻,退可瞬息隱於茫茫大海。

想要在海上徹底剿滅他們,難如登天。」

「其三,」宋青書放下茶杯,眼神變得銳利。

「也是最為麻煩的一點。東海之上,打著巨鯨幫旗號為非作歹者,遠不止那十幾支核心海盜!

許多小股海寇,或是借勢或嫁禍或是投誠,都常冒用巨鯨幫之名行事!

而巨鯨幫對此樂見其成!甚至暗中招攬拉攏其中悍勇之輩,擴充羽翼!」

他冷笑一聲:「如此一來,巨鯨幫惡名遠播,凶威更盛,令行商海客聞風喪膽,令沿海百姓苦不堪言。

兄長想找巨鯨幫的麻煩,首先就要提防那些小股海寇,他們多與巨鯨幫有些聯係。

若是被巨鯨幫知曉了兄長的行蹤,隻怕會立刻隱形匿跡,暫避鋒芒。

甚至,有可能會就此布下陷阱,一舉擒殺。」

這就是巨鯨幫最惡心的地方,外圍的大批小股海盜,既是情報網,又是障眼法。

而至於巨鯨幫到底有沒有膽子殺一個程海清。

嗬嗬嗬,以麥浪的隱忍狡詐,莫說是區區一個程海清,隻怕早就對桃花島動過心思。

隻是實力不濟,時機不到,不好下手罷了。

程海清聽過宋青書的見解,頗有危言聳聽之感:「賢弟,為兄癡長你幾歲,又久居東海。

對東海自是再熟悉不過,這巨鯨幫素來霸道凶殘,在海上為惡從不避人……」

話不必說盡,誠然宋青書說的有幾分道理,但程海清更相信自己的判斷。

宋青書啞然無語,心中暗道:「武功高強,偏生江湖經驗不足,還真是名門大派、世家大族弟子的通病。桃花島避世不出,情況尤為嚴重。」

思忖過後,方才佯裝不知,開口問道:「竟是如此?那敢問兄長,這些年來巨鯨幫劫掠了多少漕幫、海沙派、三江幫的船?」

程海清並非蠢人,隻是下意識思量一番答案,便恍然大悟:「賢弟是說,巨鯨幫雖霸道凶殘,但本質上卻是一個欺軟怕硬的貨色。從不敢碰大勢力的利益。

如今他既然開罪了我桃花島,得知我去尋他晦氣後,自然會改變行事作風。」

宋青書點了點頭:「打虎不死,終為患。

依小弟愚見,若兄長現在沒有十拿九穩的把握。

那不如先隱忍不發,假意接受巨鯨幫的歉意、說辭,麻痹其人。

待得日後抓住機會,一舉剿滅巨鯨幫。為江湖武林,為東南百姓除一大害。」

憑心而論,無論是百年前的桃花島,還是現在的桃花島,都算不得什麼名門正派。

程海清之所以要找巨鯨幫晦氣,並非是為了懲惡揚善,隻是因為巨鯨幫得罪了他。

所以程海清也並不覺得宋青書給出的建議,有多麼的卑劣。

而是點頭贊同道:「還是賢弟思慮周全,那便依你所言,且忍一時之氣,與巨鯨幫虛與委蛇一番。」

二人又就這個話題聊了片刻。

程海清才笑著問道:「航道怎的變了,賢弟莫不是要去我桃花島歇腳?

醜話說在前麵,柔兒之前與我說,你此番押運金毛獅王謝遜,事關重大,沿途必不會停留。

所以我可沒在島上備下接風洗塵的酒宴。」

宋青書嘿然一笑:「兄長說笑了,我本也是打算沿途不停,直抵漢水。

但天不遂人願,少林派橫插一腳,令人不得不防。

小弟之前思來想去許久,始終是摸不到頭緒。

而就在看到兄長登船之時,小弟終於是想清少林派的為何能如此篤定,可以請動我太師傅他老人家,將舉辦大會的地點更改為少林派。」

「噢,這是為何?」程海清心知這應該便是大船突然改變航線的原因了。

他雖一直坐在房間內不曾出去,但卻能感受到座下船隻的轉向。

向東!這個方向航線上的島嶼有很多,桃花島也在附近。

「半年前,我武當派在黃鶴樓頭舉辦英雄大宴,一來是為了商定對謝遜的處置,二來則是公告龍門鏢局滅門慘案的真相。」

宋青書看似漫不經心的幽幽嘆道:「謝遜一事,雖有波折起伏,但終究是達成了共識。

然,因天鷹教橫生枝節,導致龍門鏢局滅門慘案一事,遺毒無窮。

今日既然途徑昌國州,不妨一並將遺毒鏟除,免得授人以柄。處處被動!」

蓬萊島東首,蓬萊集仙道院本是當地富戶集資修建的道觀。來往的香客也多是本地鄉民,極少有外客前來。

可不知為何,今日蓬萊集仙道院附近的碼頭,卻忽的駛進了二三十艘大大小小的船隻,將這小小的碼頭擠的是滿滿當當。

在船隻碼頭上下不絕的江湖人士更是駭的附近鄉民紛紛避讓。

此地巡檢死司衙門,滿打滿算不過步兵30,且無弓無馬,自是聞風喪膽、龜縮不出。

張翠山牽著張無忌緩步下船,舉目四顧打量著附近的情形。

但見一道道凝如實質的目光,自周遭的江湖人士眼中投來。

隻這麼一繞路,沿途又附上來許多形形色色的江湖人士。

這些人的目光中充滿了不解,審視,問詢。

誰也不知武當派突然之間繞路到這偏僻島嶼作甚。

但無論親疏遠近,都沒有一個人開口相問。

就在這眾人的目光之中,張翠山牽著張無忌,由人引著登島而去。

「阿彌陀佛,宋施主不一同前去嗎?」

空玄大師眺望張翠山父子漸行漸遠的背影,麵上無喜無悲,低聲唱了一聲佛號。

「勞煩大師掛懷,押運謝遜事關重大,晚輩實難脫身。」

宋青書神態自若,雖是在回應空玄大師的話語,視線卻是盯著那對遠去的父子眨也不眨。

心中暗道:「今日過後,張翠山便可了卻一個心結,待得謝遜事畢,心節一掃而空,武學一途,必可突飛猛進。

而張無忌,也可就此撥亂反正,正本清源,從父母的溺愛中徹底脫離出來,學會男兒的擔當。」

別人不知張翠山攜帶兒子登島,是意欲何為?

少林派卻是一清二楚,昔日宋青書臨安城傳信,探望龍門鏢局的苦主。

卻不成想遭到了天鷹教的懸賞,非但各路江湖人士粉墨登場,就連當地的駐軍也是聞風而動。

不得已之下,宋青書獨身而走,大鬧臨安城。

留下鄱陽四義與少林派、峨嵋派轉移龍門鏢局的苦主出海避禍。

這蓬萊鄉便是宋青書選來安置苦主的地方。

張翠山父子登島,自是為此而來!

………

新年伊始,未出正月,東南江湖上已是掀起了轟然大波。

聽聞到消息的江湖人士,無不歡欣鼓舞,相約出海。

在武當七俠中排行老五的銀鈎鐵劃:張翠山,在押運金毛獅王謝遜回山途中。

再登王盤山島,書「祭英豪書」祭奠王盤山島慘案中死去的英豪。

並與島上巨石重刻「倚天屠龍功!」供世人學習修行。

此舉影響之深遠,絕非一二言可論。

蓋因這是幾十年間,六大門派的頂尖武學秘籍,正大光明的流入江湖武林,任何人皆可觀摩修行,無有後患隱憂。

故而才回在東南武林掀起軒然大波,消息飛快的其他地區傳播開來。

至於張翠山攜帶兒子拜訪龍門鏢局苦主,祭奠死者亡魂。

張無忌披麻戴孝,替母下跪賠罪。

龍門鏢局滅門慘案的真凶,不宣自告之事。

早已隱於這場軒然大波之中,極少被人提及。

世人終究是更在乎自己的切身利益多上一些。

宋青書出川之時,順流而下,日夜兼程,硬生生跑贏了消息的傳播速度。

而如今自海入江,逆流而上,全要仰仗風力,靠天行路,自然是被消息甩到了身後。

大江浩盪,自西向東奔流不息,濁浪排空,聲若奔雷。

船隊行至金陵府,恰遇逆風,隻得暫時停泊修整。

正如宋青書之前所料,時間拖的越久,就會引來更多江湖勢力矚目。

雖有刻錄「倚天屠龍功」的王盤山島,吸引走了許多無關緊要的江湖人士。

但得到消息,匯聚而來的苦主卻是越來越多。免不得矛盾沖突,實難言語化解。

大船之上,兩道身影憑欄而立。江風帶著水汽的寒意,吹拂著衣袂獵獵作響。

張翠山一襲青衫,麵容比前些日子清減了些許,眉宇間那揮之不去的沉重陰鬱,此刻似乎被這浩盪江風吹散了些許,顯出一絲久違的釋然。

他身旁的宋青書,卻是早已換上了一身月白道袍,目光沉靜的環視四周。

他們剛剛從關押謝遜的艙室中走出。

自那場驚心動魄的大戰之後,謝遜重傷昏迷。

幸得隨船良醫竭力救治,張翠山不惜內力,為其運功療傷。

謝遜早在幾天前便已蘇醒,隻不過神誌混亂,狂性大發。竟險些將張翠山一拳斃命!

若非宋青書反應奇快,及時出手製住,後果不堪設想。

萬般無奈之下,隻得用精鋼鐵鏈將這位昔日的金毛獅王牢牢鎖住,軟禁在特製的艙室之中。

這幾日,張翠山幾乎寸步不離守在謝遜身側。

日夜口頌《太上洞玄靈寶救苦妙經》,試圖以道門清音滌盪其心中的戾氣與魔障。

謝遜初時狂躁嘶吼,厲聲叫罵,後來引經據典與張翠山辯駁佛道經文。

終於就在今日,謝遜終於恢復了神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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