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真君笑談舊嫌隙(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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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闕宗,雲深不知處。

一座終年被氤氳靈氣環繞的懸空仙山之上,座落著宗門最古老的幾處清修地之一,亦是長春真君的行宮——不老宮。

此地不聞塵囂,唯有仙音。

靈氣濃鬱得幾乎化為肉眼可見的薄霧,在山間緩緩流淌。

數株不知生長了多少萬年的蒼虯古鬆,如虯龍般盤踞在崖壁之上,針葉間吞吐著日月精華。

地麵上鋪滿了細碎的五色靈玉,踩上去溫潤無聲。

空中時有靈鶴翩然飛過,留下一兩聲清越的唳鳴;

山澗溪流中,更有錦鯉狀的靈魚擺尾,激起圈圈漣漪,盪漾開的卻不是水波,而是純粹的靈液。

玄寂真人一路拾級而上,行至不老宮那古樸無華的白玉山門前,神色肅穆。

即便他已是執掌宗門刑罰的金丹真人,威勢赫赫,但在這位太上長老的洞府前,依舊心懷無上敬畏。

「啟稟真君,執法堂玄寂真人求見。」

洞府外盤坐著一名看似平凡的青衣道童,實則修為深不可測。

他並未起身,隻是對著洞府深處傳音。

片刻後,洞府內傳來一個溫潤平和,卻又帶著一種仿佛與天地同壽的悠遠之聲。

「玄寂?執法堂的,來我這清淨地,莫不是我門下哪個不成器的弟子,犯了宗規?」長春真君暗道。

他隨即開口,聲音淡然:

「讓他進來吧。」

「是,謹遵真君法旨。」

道童睜開眼,對著玄寂微微頷首。

玄寂整理了一下衣冠,這才邁步踏入洞府。

洞府內別有洞天,並無金碧輝煌之色,反倒像是一片被圈禁起來的世外桃源。

藥香撲鼻,奇花異草遍地,中央一池碧水清澈見底,池中一株十二品青蓮正含苞待放。

池邊,一位鶴發童顏、身穿樸素灰白道袍的老者,正盤膝坐於一塊天然的青石之上。

雙目微闔,氣息若有若無,仿佛與整座仙山融為了一體。

他便是天闕宗資歷最老的元嬰真君之一,長春真君。

「弟子玄寂,拜見長春師叔祖!」

玄寂不敢有絲毫怠慢,躬身九十度,行了一個晚輩大禮。

「免了。」

長春真君眼皮都未曾抬一下,聲音平淡如水,

「玄寂師侄,你一向無事不登三寶殿。

說吧,何事來我這不老宮,攪我清修?」

玄寂聞言,心中一凜,恭敬地稟報道:

「師叔祖明鑒,弟子此來,確有要事。

近日,鎮守南疆邊境的李師弟傳訊,言及南疆十萬大山之內似有異動,數個魔宗邪派皆有大規模調動跡象,恐對滄冥州南境造成威脅。」

長春真君聽完,依舊是那副萬事不縈於心的模樣,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既有異動,便按舊例,派遣弟子前去探查便是。

這等俗務,何需報與我知?」

「師叔祖有所不知。」

玄寂麵露難色,繼續道,

「南疆之地,毒瘴詭譎,環境惡劣。

我宗弟子前去,不諳環境,已折損數人。

且其地修士功法氣息與我正道玄門迥異,極難偽裝混入。

更兼有璿璣師叔祖昔日法旨,宗內無人修習南疆功法,故而,此事已陷入僵局,找不到合適的滲透人選。」

提及「璿璣真君」,長春真君那萬古不變的眉梢,微不可查地一挑。

他終於緩緩睜開了雙眼。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

古井無波,深邃如淵,仿佛倒映著萬古星辰的生滅,卻又帶著一絲看透世情的慵懶與倦怠。

「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

長春真君的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直說吧,你來此,究竟所求為何?」

被一眼看穿心思,玄寂心中暗嘆真君慧眼如炬,不再拐彎抹角,索性直言:

「真君明鑒!此次悟道法會,有一名秦氏家族子弟,名為秦軒,於鬥法中脫穎而出。

其人所修功法,正是南疆五瘴教的嫡傳《五炁五毒真經》。

其家族乃三百年前脫離宗門的外院弟子所建,家族至今有一名假丹修士,七名築基修士,煉氣族人三百六十九人。

歷代對我宗忠心耿耿,從未有過逾矩之舉。

弟子鬥膽,想請真君開恩,破例招此子入宗,作為一枚暗子,令其潛回南疆,設法加入五瘴教。

若能助其結丹,乃至爭得高位,便可內外呼應,為我宗永鎮南疆之患!」

一番話說完,玄寂便低頭垂首,靜待裁決。

長春真君聞言,卻是搖了搖頭,失笑道:

「你啊,還是這般心係宗門,凡事都要算計到極致。

也罷,此非大事,你自己決斷便是。」

他話鋒一轉,語氣中帶上了一絲戲謔:

「至於璿璣那老兒?

哼,金丹時的一點嫌隙,念念不忘數百年。

都已是元嬰真君,心胸還是那般狹隘,當真無趣。」

這話,玄寂隻敢聽,不敢接,額角甚至滲出了一絲冷汗。

心道:這長春真君當真是性情寡淡之人,璿璣真君金丹之時,摯愛道侶死於南疆人手中,此時在他口中便成了一點嫌隙。

「此事我自會與他通氣,你放手去做。

屆時,會有人持我信物通知於你。」

長春真君擺了擺手,再次閉上了雙眼,一副送客的姿態,

「若無他事,退下吧。」

「弟子無事!多謝師叔祖成全!」

玄寂如蒙大赦,再次深深一揖,而後小心翼翼地躬身後退,直至退出洞府,方才轉身離去。

待玄寂的氣息徹底消失,寢宮之內,長春真君的頭頂天靈處,忽然迸射出一道璀璨的青色靈光。

靈光在半空中盤旋一圈,隨即落地,化作一個與長春真君一模一樣的人形。

同樣是鶴發童顏,同樣是灰白道袍,但這個「長春真君」的氣質卻截然不同。

他雙目開闔間,精光四射,銳利如鷹隼,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按捺不住的昂揚戰意,與本尊那清心寡欲的模樣形成了天壤之別。

「我說本尊,」

第二元嬰伸了個懶腰,骨節發出一連串劈裡啪啦的爆響,語氣中滿是抱怨,

「一有跑腿的活兒就想起我來。

你都坐關千年了,屁股底下那塊青石都快被你捂出包漿了,好歹也自己動動啊?」

長春真君本尊眼皮都未抬,淡淡道:

「你懂什麼?吾輩修士,所求乃是長生大道,自當清心寡欲,不沾因果,方為正途。

閉府清修千年,於漫長仙途中,不過彈指一瞬。

若非身負宗門太上長老之職,這勞什子的第二元嬰之法,我才懶得去煉。

你能代我行走奔波,已是天大的福分,知足吧。」

「是是是!您老人家說得都對!」

第二元嬰翻了個白眼,做了個誇張的揖禮,沒好氣地說道,

「謹遵真君法旨,小的這就去替您老人家沾因果,辦差事去!」

話音未落,他的身形便化作一道青虹,瞬間消失在寢宮之中,隻留下一句回音。

「唉!」

長春真君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喃喃自語。

「也不知是不是當年煉製這第二元嬰時,出了什麼差錯,亂了心性。

我尋思自己生平最不好鬥,怎地煉出的化身,卻偏偏是個天生的戰狂胚子。

麻煩,當真是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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