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金丹築基一念間(1 / 1)
護法殿。
此地與聖子峰的威嚴氣派迥然不同,更無教主閉關處的靈氣盎然。
整座大殿,皆由一種名為「泣血岩」的幽黑奇石壘砌而成。
此岩石質,乃是自南疆地脈極陰之處開采,常年浸潤地煞陰氣,觸手冰寒刺骨。
殿堂終年不見天日,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凝固許久、揮之不去的血腥味,又混雜著數十種用於刑訊的奇異藥草那份獨特的苦澀。
兩種氣味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無形的壓抑氣場,足以令任何心誌不堅的弟子,在踏入此地的瞬間便心膽俱裂,神魂不寧。
殿內燈火昏暗,數十盞猙獰的白骨燈台裡,燃燒著以秘法煉製的妖獸屍油。
那火焰並非明黃,而是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幽綠色,光芒搖曳,映照得殿內一根根巨大的石柱影子,如同張牙舞爪的遠古魔神,在冰冷的地麵上瘋狂扭動,擇人而噬。
大殿盡頭的主位之上,右護法冷常,獨自一人盤膝而坐。
他身形枯瘦如柴,一襲寬大的灰綠色長袍掛在身上,空空盪蕩,整個人看上去,就如同一具被風乾了數百年之久的僵屍。
唯有那雙深陷於眼窩中的眸子,偶爾開合之間,會閃爍出毒蛇般陰冷而狠厲的寒光。
金丹初期的威壓,宛如無形的潮水,若有若無地充斥著大殿的每一個角落,讓此地的空氣都變得粘稠而沉重,呼吸間,仿佛有砂石在摩擦肺腑。
當秦軒的身影,不疾不徐地踏入殿門的那一剎那,那股一直潛伏蟄伏的威壓,猛然間凝聚成一道無形的巨錘,挾萬鈞之勢,朝著他當頭壓下!
這是下馬威,亦是試探。
然而,秦軒卻仿佛閒庭信步,踏入的不是龍潭虎穴,而是自家後院。
他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俊朗的麵容上,神色古井無波,沒有半點變化。
秦軒依舊隻是築基中期的修為,但在他身周三尺之內,卻仿佛有一層看不見的屏障。
那足以壓垮尋常築基修士心神的金丹威壓,在靠近他時,便如春雪遇驕陽,自行消融瓦解,不能撼動他分毫。
那是他執掌五瘴教權柄十年,於屍山血海中殺伐、在萬人之上決斷,所凝聚出的、獨屬於他自己的滔天權勢與無上威嚴!
這股「勢」,雖非法力,卻比法力更能震懾人心!
主位上,冷常那雙陰冷的眸子裡,一抹不易察覺的驚異之色一閃而過。
他心中暗凜,這小子的氣勢,比三年前又凝練了數分,竟已隱隱有不將自己這金丹長老放在眼裡的意味。
他不動聲色地揮了揮枯瘦的手,殿內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壓,瞬間煙消雲散。
「聖子大駕光臨,老夫有失遠迎了。」
他皮笑肉不笑地開口,聲音尖利,像是夜梟的啼叫,話語中聽不出半分真正的恭敬,反倒充滿了虛偽的嘲弄。
秦軒徑直走到殿下,卻並未停步。
他甚至沒有看那些為普通執事準備的座位,而是無視了主位上的右護法,隨意地在下方客座的首席,一張由陰沉木打造的太師椅上坐下。
其姿態從容,氣度儼然,仿佛這裡本就是他的聖子峰,他才是此地真正的主人。
坐定之後,秦軒才緩緩抬起眼,目光平視著高踞主位之上的右護法,眼神淡漠。
「護法深夜以秘令召我前來,不知,所為何事?」
秦軒開門見山,話語中沒有一絲一毫的客套與兜轉,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劍,將對方刻意營造出的所有虛偽氣氛,盡數撕得粉碎。
冷常眼中的寒光更盛了三分,他盯著秦軒看了半晌,似乎想從他那張年輕卻深沉的臉上,找出哪怕一絲一毫的動搖或不安。
最終,他失望了。
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卻壓抑不住那份幸災樂禍的意味:
「望南仙城,出事了。」
秦軒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仿佛聽到的不是關乎教中命脈的大事,而是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
秦軒淡淡問道:「何事?」
見他這般模樣,冷常心中愈發不快,冷哼一聲道:「豺虎林、北陽穀、清波湖。這三家與我教合作最深的勢力,在這次交易之後,派人傳話,言及日後合作就此取消,交易到此終止,後續不會再派遣商隊前來。」
他刻意加重了語氣,一字一頓地說道:「這三家,幾乎占了望南仙城那條線七成的收益。
每年近百萬靈石的進項,如今一下去了大半。
聖子,此事若不能妥善處置,恐怕教中那幾位長老,會心生不滿啊!」
秦軒終於放下茶杯,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笑容裡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
「不滿?我沒來之前,他們連一塊靈石的額外進項都沒有。
如今不過是少賺了些,就要與我叫板?
那我這個五毒聖子,這十年豈不是白當了。」
「哦?」冷常看著秦軒自信滿滿的樣子,陰惻惻地問道,
「這麼說,聖子已有萬全的解決方法?」
「沒有。」秦軒的回答乾脆利落,卻讓冷常準備好的所有說辭都堵在了喉嚨裡。
秦軒這才正眼看向他,緩緩道:
「這三家勢力,本就是我當年在滄冥州遊歷時結識的舊友。
當初不過是以重利為餌,才說動他們冒著風險,籌集商隊來這南疆與我等私下交易。
如今突然生變,八成是消息泄露,被天闕宗的人察覺到了蛛絲馬跡。為了自保,斷尾求生,實屬常情。」
秦軒話語中的意味變得深長起來:
「這條線,本就是當初為了緩解教中壓力、收買人心所設的一條偏門捷徑。如今,既然斷了,那也就斷了。」
「聖子說得好生輕巧!」冷常終於按捺不住,聲音陡然拔高,
「可這幾年,那是實打實的靈石進了我等的儲物袋!
現在突然告知要減少大半,甚至可能盡數斷絕,你覺得,誰會善罷甘休?
即便是老夫,也心有不甘啊!」
「不重要了。」秦軒搖了搖頭,身體微微前傾,一雙深邃的眼眸直刺冷常的內心,
「之前拉攏你等,是因為要以教中大局為重。而現在大局,已然與他們無關了。」
秦軒站起身,緩步走到冷常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聲音輕得如同耳語,卻帶著刺骨的寒意:
「右護法,出現此事,你第一時間不是串聯他人,而是召我前來告知,想必心中也有一番自己的盤算。
今日便送你一句話,有時候,做對了選擇,金丹與築基之間,其實並沒有多大的差距。
護法你,好好考慮一下。」
「言盡於此,好自為之!」
話音落下,秦軒再不多看他一眼,轉身拂袖,大步流星地離去,隻留下一個孤高的背影。
冷常獨自坐於冰冷的大殿之內,看著秦軒消失在門口的身影,臉色陰晴不定。
耳邊,不斷回響起方才那句誅心之言。
「金丹與築基之間,其實並沒有多大的差距……」
他心中思緒千轉百回,驚濤駭浪。
「大局,已然與他們無關了……」
難道,是教主他老人家有所突破了?
可是,元嬰心魔之劫,九死一生,真有那般好過嗎?
古往今來,多少天縱奇才的金丹真人,盡皆飲恨於此劫之中!
即便冷常自身對於教主洛九淵的通天手段十分欽佩,但也不得不懷疑,秦軒方才那番話,究竟是確有其事,還是虛張聲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