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石門閉鎖心始澄(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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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九淵大手一揮,姿態隨意,仿佛在打發一個前來領賞的下人。

「聖子峰的禁製陣法,我會親自為你加固,防止外人打攪。

閉關期間,一切用度,皆從教中寶庫支取,不受限製。

我洛九淵的女婿,不能因為修行資源而束手束腳。」

這話聽起來寬宏大度,恩寵有加。

可秦軒心裡明白,這是監視。

加固禁製,是防止他隨意出入,與舊部聯絡。

寶庫支取,是掌控他的修行命脈,一舉一動,都在對方的眼皮子底下。

「多謝嶽父大人。」秦軒躬身行禮,姿態做得十足。

秦軒沒有半分遲疑,仿佛真的感恩戴德。

這十幾年,他早就習慣了在刀尖上跳舞,在別人的注視下生活。

多一雙眼睛,少一雙眼睛,又有什麼分別?

秦軒抬起頭,目光平靜地迎上洛九淵的視線,補充道:「小婿還有一個請求。」

「講。」洛九淵身體向後靠了靠,指節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扶手,發出「叩、叩」的輕響,敲得人心頭發慌。

「閉關以後,不知歲月。昭兒年幼,尚需教導。」秦軒頓了頓,語氣誠懇,

「懇請嶽父大人,將昭兒帶在身邊,親自指點。能得您教誨,是那小子的無尚福緣。」

秦軒主動將自己的兒子,唯一的軟肋,送到了對方的手中。

此言一出,大殿內本就凝滯的空氣,仿佛徹底凍結。

就連百足法王這樣的人精,額角都滲出了冷汗。

狠!太狠了!

這不光是對別人狠,對自己,對親生兒子,都狠到了極致!

這是在表忠心啊!

將唯一的兒子送出去當人質,以示自己絕無二心,隻求一條潛修的活路。

洛九淵敲擊扶手的手指停住了。

他那雙銳利如鷹的眼睛,死死盯著秦軒,似乎要將他從裡到外看個通透。

良久,他那張古井無波的臉上,終於再次浮現出笑容。

這一次的笑,比之前要真實幾分。

「好,很好!不愧是我的好女婿,做事就是這麼乾脆利落!」

他贊許地點點頭,

「你放心,昭兒是我的親外孫,我自然會傾囊相授,將他培養成才。我五瘴教的下一代,絕不能是廢物。」

「孩兒代昭兒,謝過嶽父大人。」秦軒再次躬身。

「不過……」他直起身,話鋒一轉,臉上露出一抹屬於父親的、略帶無奈的表情,

「昭兒這孩子,自幼被我管束得嚴厲,性子有些倔強,認死理。

修行上,還請嶽父大人多費心,嚴加看管,切莫驕縱。

玉不琢,不成器。若是他有何頑劣之處,您隻管打罵。」

這番話,說得情真意切。

仿佛他真的隻是一個擔心兒子被外公寵壞的嚴父。

洛九淵聽了,哈哈大笑起來,笑聲中滿是快意:

「你這當爹的,倒比我這個當外公的還心狠。行了,我心裡有數。

我洛九淵的孫子,就算想當個紈絝,也得有當紈絝的本事。」

他的潛台詞很明顯:怎麼教,是我的事,用不著你來指手畫腳。

「如此,孩兒便放心了。」秦軒目的達到,不再多言。

秦軒從懷中取出一枚墨綠色的玉簡,雙手奉上。

「嶽父大人,這是孩兒執掌教務十餘年來,所有重要事務的記錄,以及教中弟子、資源的詳細名錄。今日,一並交還。」

洛九淵一抬手,玉簡便化作一道流光,飛入他的掌心。

他甚至沒有看上一眼,便隨手將其丟在一旁。

「這些俗務,你處理得很好,我相信你。」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秦軒身上,

「去吧。回到你的聖子峰,好好修行。我等著你結丹的那一天。莫要讓我,等得太久。」

最後那句話,意味深長。

「孩兒,告退。」

秦軒最後一次躬身行禮,隨後轉過身。

他沒有再看教主寶座上的洛九淵一眼,也沒有看那些匍匐在地,連頭都不敢抬的長老護法。

秦軒邁開腳步,一步一步,走下高台。

腳步聲,在空曠死寂的大殿中,顯得格外清晰。

他能感覺到,無數道目光,或敬畏,或憐憫,或幸災樂禍,像看不見的毒蛇,黏在他的背上。

十幾年的人上人,一朝跌落。

這種滋味,對任何一個品嘗過權力美酒的人來說,都無異於穿腸毒藥。

但秦軒的背脊,挺得筆直,步伐依舊沉穩如初。

權勢?

不過是海市蜃樓。

若是有強大的修為做支撐,今日的洛九淵,便是明日的自己。

一言可決生死,一念可定榮辱。

走出大殿,刺目的陽光灑落下來,秦軒下意識地眯了眯眼。

殿外的廣場上,依舊跪滿了密密麻麻的教眾。

看見秦軒出來,人群中起了一陣細微的騷動。

那些曾經對他阿諛奉承,恨不得跪舔他腳趾的管事、頭目,此刻都下意識地避開了他的目光,將頭埋得更低。

人情冷暖,世態炎涼。

莫過於此。

秦軒心中沒有半分波瀾,徑直穿過人群,朝著聖子峰的方向走去。

回到聖子峰,這裡倒是和他離開時沒什麼兩樣。

山峰依舊高聳入雲,瘴氣繚繞,隻是空氣中,似乎多了一絲蕭索。

平日裡往來不絕,前來拜見、匯報事務的門人,一個也看不見了。

守在洞府門口的兩名侍女,見到秦軒回來,臉上閃過一絲慌亂,連忙跪下行禮,聲音都帶著顫。

「聖……聖子大人。」

秦軒瞥了她們一眼,淡淡地說道:

「你們二人,去賬房領一筆靈石,然後自行下山,另謀出路吧。」

兩個侍女聞言,渾身一抖,臉色煞白。

「聖子大人,我們……」

「不必多言。」秦軒揮了揮手,打斷了她們的話,

「我即將閉死關,身邊不再需要人伺候。」

秦軒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

兩名侍女對視一眼,眼中滿是恐懼和絕望。

她們知道,自己被拋棄了。

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五瘴教,失去了聖子峰的庇護,她們的下場可想而知。

但她們不敢求饒,隻能顫抖著磕了幾個頭,連滾帶爬地離開了。

秦軒看著她們倉皇離去的背影,眼神沒有絲毫變化。

婦人之仁,隻會害了自己。

他既然決定退,就要退得乾乾淨淨。

任何可能被人抓住的把柄,任何可能引起洛九淵猜忌的因素,都必須被抹除。

至於自己的道侶洛秋芷,秦軒也隻是給她留了封信,告知緣由,讓她這些年裡好好照料秦昭。

推開厚重的石門,秦軒走進了自己的洞府。

洞府內,陳設簡單,除了必要的石床、石桌,便隻有一個巨大的煉丹爐,和一排排擺滿了各種玉簡、典籍的石架。

這裡,才是他真正的世界。

秦軒走到石床邊,盤膝坐下。

十幾年了。

他已經有十幾年,沒有像今天這樣,心無旁騖地坐在這裡。

為了權力,為了布局,為了在那張吃人的教主座位上坐得更穩,他耗費了太多的心神,荒廢了太多的光陰。

築基中期的修為,停滯不前。

如今,他終於可以卸下所有的偽裝和負擔,重新踏上那條屬於他自己的求道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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