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五英八傑潛伏手(1 / 1)
聖子峰,孤懸於五瘴教主脈一隅,雲霧繚繞,清靜絕塵。
十五載光陰,足以讓山道石階生滿青苔,讓殿前廣場的磚縫間鑽出倔強的野草。
除了定時打掃的啞役,此地幾乎成了被人遺忘的角落。
然而今日,這份持續了十五年的靜謐,卻被一行人的到來徹底打破。
一道雄渾霸道、毫不掩飾的靈壓,如無形的山嶽,轟然降臨在聖子峰上空。
峰頂的古鬆被氣機引動,萬千鬆針簌簌作響。
洞府深處,那尊如磐石般枯坐的身影,眼睫微顫,緩緩睜開了雙眸。
秦軒的目光穿透了層層禁製與厚重的石壁,仿佛看到了外界那浩盪的儀仗。
秦軒眉頭微蹙,一縷精光在眼底一閃而逝。
「來者不善啊。」
這股威勢,五瘴教內,除了他那位修為已臻金丹巔峰的嶽父大人,再無第二人。
果不其然,一道流光穿透禁製,懸停在他麵前,化作一枚鐫刻著蠍王圖騰的傳訊玉符。
神識一觸,洛九淵那威嚴中帶著一絲刻意親和的聲音便在腦海中響起:
「賢婿,吾與芷兒、昭兒前來探望,可一見否?」
秦軒看著那枚玉符,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探望?恐怕並非另有來意吧。
「哼。」
一聲冷哼,一縷暗紅色的火焰自他指尖悄然升起,正是那「焚魔蝕心焰」。
玉符在火焰中無聲無息地化為一捧青煙,消散無蹤。
秦軒拂袖而起,自乾坤袋中,取出了那件許久未曾穿過的、代表著他昔日身份的五毒聖子法袍。
黑底金邊,繡著猙獰的五毒圖紋,隨著他法力微一鼓盪,法袍上的塵埃盡去,靈光流轉,威嚴自生。
著袍,束冠,整衣。
秦軒一步踏出,身形便已出現在聖子峰主殿之內。
殿宇高闊,卻因常年無人而顯得空曠清冷。
陽光透過雕花的窗欞,在布滿薄塵的地麵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秦軒看著洛九淵此番前來的浩盪氣機,負手而立,心中暗道:
「十五年未見,我這位嶽父大人的威勢,是越發強橫,也越發不懂得內斂了。
是即將突破的征兆?還是誌得意滿,已不屑於隱藏?」
就在此時,秦軒身後的一片陰影如水波般微微盪漾,一道身影悄無聲息地浮現。
來人身形中等,相貌平平,屬於丟在人堆裡便再也找不出的那種,唯有一雙眼睛,精光內蘊,沉穩如山。
「主上。」來人單膝跪地,雙手呈上一枚玉簡,「此為教中十五年之變化,敬請過目。」
秦軒接過玉簡,並未轉身,隻是將神識沉入其中。
浩如煙海的萬餘字信息,在他強大的神念之下,不過十息之間,便已盡數了然於胸。
疆域擴張、宗門火並、資源劃分、人事更迭……一樁樁,一件件,清晰無比。
他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淡淡道:
「『非威武無以克群賊,非強力無以治天下』。
看來,我這位嶽父大人開疆拓土的癮是過足了,隻是這攤子鋪得太大,如今終於是要找人來收拾了。」
「一鳴兄,」秦軒的語氣變得柔和了些,「這些年,多謝你在教中為我奔走經營,辛苦你了。」
那被稱為「一鳴兄」的修士,正是「五英八傑」中以沉穩多謀著稱的曾一鳴。
他抬起頭,眼中滿是狂熱的崇敬與感激:「若非當年主上於向陽坊市之中,以『切肉換膚』之法,為屬下刮骨療毒,暫時祛除那要命的『穢土之疽』,屬下早已命喪黃泉,化為一抔黃土。
後又於南疆得主上再度垂青,賜下築基丹,助我踏上仙途。
此等再造之恩,萬死難報!區區奔走,何足掛齒!」
原來,這曾一鳴早年隻是一介散修,在向陽坊市中了奇毒,命懸一線,恰逢秦軒開設靈醫館,以精妙的法術手法救其性命。
誰能知曉,此人竟心懷大毅力,一路向南,於南疆尋得生路,並加入了五瘴教。
兩人再度相逢,秦軒感其心性堅韌,便將其收為心腹,大力扶持,如今竟已是教中聲名赫赫的「八傑」之一。
「一鳴兄,話非如此。」
秦軒轉過身,扶起他,「人生際遇,玄之又玄,你我能再度相會,本就是緣法使然。你的成就,更多在於你自己。我不過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吧了!」
秦軒說著目光望向殿外:「咱們那位教主快到了,你且先避一避吧。」
「是。」
曾一鳴沒有多言,隻是躬身一禮,身影便如融入水中的墨跡,悄無聲息地沉入殿宇地下的陰影之中,消失不見。
秦軒的布局,遠不止一個曾一鳴。
當年他代掌教主,交權交得太過爽快,又主動閉關雌伏,讓洛九淵覺得他已徹底認輸,並未對其在教中的舊部勢力進行大規模清洗,隻是稍作打壓,便留用了大半。
人走茶涼固然是世間常態,但秦軒當年種下的恩情與布下的暗子,終究還是留下了幾分情麵與火種。
此刻殿中隻留下秦軒一人,他嘴角泛起一絲莫名的笑意,低聲道:
「五英八傑……哼,倒盡是些相熟的麵孔。就是不知,還有幾人念著我秦某人的好呢?」
話音未落,殿外已有腳步聲傳來。
洛九淵龍行虎步,當先而入。
他身後,跟著風韻愈發成熟動人的洛秋芷,以及牽著母親素手、身姿挺拔的少年秦昭。
秦昭甫一見到殿中那個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一雙酷肖其父的眼眸頓時一亮。
他掙脫母親的手,快步上前,規規矩矩地長揖及地,聲音清朗:
「孩兒秦昭,拜見父親!父親閉關清修,未能日日晨昏定省,還望父親恕罪!」
他完全代入了一個思念父親、恪守禮節的兒子角色,一言一行,挑不出半點瑕疵。
秦軒臉上瞬間漾開溫和的笑意,那份閉關久居的清冷瞬間融化。
他上前扶起秦昭,仔細端詳著眼前這張與自己有著七分相似的麵容,手掌在他肩上輕輕拍了拍:
「好孩子,都長這麼高了。為父閉關,是你我父子緣淺,何罪之有?快起來。」
父子二人一問一答,其情融融。
這時,洛秋芷也蓮步輕移,來到秦軒身前,一雙美目中水波流轉,千言萬語都化作一句滿含情意的:
「你……清瘦了些。」
秦軒握住她的手,溫言道:「閉關靜坐,本就如此。倒是你,辛苦了。」
一家三口,在殿中呈現出一副父慈子孝、夫妻情深的和睦景象。
這畫麵,看得一旁身著黑金教主袍、淵渟嶽峙的洛九淵暗自點頭,臉上露出一絲滿意的神色。
「看來,這道親情牌,對他終究是有效的。」
「咳!」
就在此時,洛九淵發出一聲恰到好處的輕咳。
聲音不大,卻如暮鼓晨鍾,瞬間打破了殿內溫馨的氛圍,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回到了他這位教主身上。
秦軒仿佛如夢初醒,立刻鬆開妻兒,轉身對著洛九淵,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禮:
「小婿見過嶽父大人。方才因許久未見秋芷和昭兒,一時忘情,未能及時向嶽父見禮,還請嶽父責罰!」
「無妨。」洛九淵大度地擺了擺手,臉上掛著寬和的笑容,
「此乃人之常情,你等一家分離十五載,乍然重逢,喜不自勝,也是應該的。」
洛秋芷冰雪聰明,見翁婿二人即將談話,顯然要牽扯到教內之事,她一個婦道人家不便在場。
她柔聲對秦軒道了句「你與父親慢聊」,便拉著秦昭的手,朝著殿宇後方的靜室走去,將偌大的空間,留給了這對關係微妙的翁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