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緊咬不放(上)(1 / 1)
亨利獨自眺望海洋。
太陽從遠方升起,在海麵上映出一道耀眼的橙黃光斑。
和娜塔莉發色一樣,亨利憂心思慮,可我什麼時候才能再次親眼看到她的頭發?
鱈魚村,槽港,航線上,明明每次都感覺娜塔莉就近在咫尺,亨利卻仿佛瞥到一雙無形的大手,在撕裂他和娜塔莉的重逢。
他本打算憑借翱翔號的速度,在航行中追上那條載滿貨物的貿易船。
可是,接連一個月的逆風,讓翱翔號吃盡苦頭。
亨利隻能下令,於海麵螺旋前進。
難道我注定抓不住娜塔莉嗎?亨利沉沉嘆氣,可是,我答應過館長……
亨利不得不用力在臉上拍了拍,以給自己打氣。
現在放棄還太早,逆風的艦船,絕對不止翱翔號一艘!
想到這裡,亨利稍微安心了一些,同時,疲倦也隨之而來。
一整晚放哨,早就消磨了亨利的精力。
已經成了翱翔號船長的亨利,本無需承擔這個工作。
但他有自己的盤算。
烏鴉巢是船隻上最為搖晃的落腳點,亨利離開海洋多年,待在這兒,能讓亨利更快適應甲板上的節奏。
亨利從主桅上方爬到甲板,並派其他水手接替崗位,自己則返回船長室入睡。
關門前,他聽到了其他船員的抱怨聲。
對於這些曾經與老章魚馬蒂姆一起刀尖舔血的蝦米來說,才加入不久的亨利無疑是個外人。
何況亨利還很年輕。
因此不少人對亨利的掌權頗為不滿。
不過眼下還隻是背後議論,畢竟亨利親手斬殺馬蒂姆乃是事實,他們不敢輕易在亨利麵前拔刀。
但亨利可以預見,不久便會有人開始質疑亨利的武藝。
所以亨利亟需一場戰鬥,來證明自己。
馬蒂姆的床很軟,亨利很快睡著……
「咚咚咚!」
不知睡了多久,急促的敲門聲,將亨利驚醒。
亨利立刻跳下床,打開房門。
門外班森一臉緊張地說:
「頭兒,有情況,後麵有條船追了過來。」
亨利馬上邁開腳步,繞上側麵的斜梯,打算登上駕駛台。
「什麼船?」
「還是那艘三桅帆船,船首有狗頭雕塑,頭兒,那艘船似乎追了咱們一路。」
亨利經過掌舵的壯漢米科,來到船尾,扶著護欄眯眼眺望。
他馬上鎖定了目標,那是一條米黃色的重型船,說成戰艦應該更合適。
自打他們離開槽港,時不時就會發現這條狗跟在他們的船後。
盡管亨利多次將其甩掉,那條船卻陰魂不散,總能追上來,就像是一條獵犬,隻要咬住獵物便不會鬆口。
「那應該是槽港領主派來的追兵。」
「你說忠犬?」
「嗯,你看那獵犬船頭,不正證明了這一點嗎?」
班森的臉上立即浮現擔憂:
「頭兒,那怎麼辦,忠犬是個恐怖的海上指揮者,被他殲滅的海盜團不計其數。」
「自然不能應戰,以輕型艦正麵對戰重型艦,無異於自取滅亡,」亨利宣布結論,「咱們逃!」
忠犬固然善於追蹤,但海鷗卻有翅膀。
亨利轉過身,觀察翱翔號上的情況。
船員各司其職,帆布半升,桅杆頂部的骷髏旗朝西北飄揚。
他站在米科身邊,下令道:「右滿舵,主帆順七,前帆順七。」
旋即,便聽到滑索與齒輪的瑣碎聲響。
米科大喊回應:「滿舵右!」
沃爾和威爾遜也分別高聲回傳:
「順七主帆!」
「順七前帆!」
聲音落下,翱翔號開始右傾轉向。
等到帆船快要麵向正西方時,亨利再次下達指令:
「中舵,主帆中,前帆中,主帆全升,前帆全升。」
又是一陣操作的聲音,隨後依次傳來回復:
「舵中!」
「中前帆!」
「全升主帆!」
「全升前帆!」
「中主帆!」
此時,主帆和前帆都因海風吹拂而緊繃鼓起。
翱翔號開始加速,朝著正西方航行。
班森見狀,蹙眉道:
「頭兒,西方隻有無盡的海水,一旦遇上風暴,翱翔號便會迷失方位,我們都將死在船上!」
「隻有這個辦法,」
亨利來到右尾舷,指著追逐不休的戰艦,
「那條船開有槳位,逆風和無風狀態下,我們不可能跑過它,所以我們總能被追上。」
班森反駁:「但它也有帆。」
「劃槳帆船雖然靈活,但是船底很寬,所以阻力較大,在順風滿帆的情況下,更快的是我們這艘輕型船。」
亨利平靜地望向那條黃狗,眸中自信無比。
雖然他可能是這條船上最年輕的水手,但也絕對是最有經驗的海盜。
無論是船隻指揮還是接舷戰鬥,亨利都得心應手。
他在海上誕生,在海上成長,他的體內流著海洋的血,他天生就是海上的王者。
海鷗正在飛離忠犬,亨利臉上展露微笑:
「好了,等徹底甩掉他們,我再想辦法靠岸。」
「亨利,你這個懦夫!」
忽然的咒罵,令亨利臉上的笑容僵住。
他看過去,說話的是沃爾。
沃爾旁邊的威爾遜,也馬上說道:
「我們都是海上的戰士,我們應該與追兵接舷戰鬥,而非一味逃跑!」
如果船上有反動派,那麼領頭羊必然是沃爾和威爾遜。
所以他們趁機發難,亨利不算意外。
但章魚必須能順應各種海流,亨利以不容質疑的語氣說道:
「那不是戰鬥,而是自殺,來者是忠犬的艦船,他的威名不用我多說,還是你們有誰認為自己能夠戰勝忠犬?」
那兩隻領頭羊陷入片刻沉默,隨後沃爾轉換攻勢:
「如果是馬蒂姆,一定會選擇反擊!」
「馬蒂姆已經死了,你想步他的後塵?」
語罷,亨利握住了自己的斧柄,眼中射出一道駭人的寒芒。
沃爾立即被震懾住了,威爾遜見狀接過旗幟:
「但也不能總當逃兵,看看你當上船長以來,都怎麼帶領我們的,沒有任何成就,我甚至記不清上次靠岸是什麼時候了。」
事實上,自從亨利當上船長,翱翔號就未曾靠岸過。
「洗劫槽港之後,我們遭到南岸貴族的記恨,海岸被封鎖,我們無法靠岸,」
亨利說,
「但我不是派遣小船帶上貨物去港口走私了嗎,並換回了優質的食物和上等的美酒。」
威爾遜聞言,噴著口水大吼:
「海盜可不是走私犯,我們要的是掠奪而非買賣,唯有鮮血的腥味才能安撫我們殘暴的靈魂!」
「如果你渴望腥味,我給你抓條魚讓你生吃下去,我保證從此你聞到腥味就想吐,」
亨利搶在眾人起哄前,把威爾遜的話噎了回去,然後舉起斧子宣示,
「都聽好了,若是馬蒂姆在,你們肯定不敢讓任何抱怨的話,流到他的耳朵裡,但你們不要忘了,馬蒂姆死在了我的斧刃之下!」
顯然這番演講,並沒有說服眾人,但這群海盜還是散開了。
亨利鬆了一口氣,暫時壓下了這次「抗議」。
他當然明白,將沃爾和威爾遜這兩隻出頭鳥打死,無疑是最簡單的辦法。
但散漫自由的海盜,必然會因此被激發反抗意識,局麵反倒不好控製。
海盜世界強大就是法律,因此亨利依舊認為,盡快證明自己乃是唯一的解法。
幾天後,翱翔號已經重新靠近大陸,並航行了一段距離。
班森找到亨利:
「頭兒,咱們快到肘骨角了,那兒是安森特大陸最南端的地方。」
聽到這個消息,亨利不禁陷入沉思。
他隻知道娜塔莉所搭乘的船隻一路南下,可是抵達肘骨角後,便再無「南」這個選項。
貿易船可能原路返回,或者朝東北方向的王都開去,甚至向東橫跨焰心海。
亨利無法判斷貿易船的去向,但是,那條船很可能在肘骨角停留過,這裡也許能夠搜集到娜塔莉的線索。
於是亨利決定,親自上岸調查一番。
亨利令人將貨物搬到小船上,順便換一些船上物資。
隨行人員一共三位,班森,沃爾,以及威爾遜。
之所以要帶上沃爾和威爾遜,僅僅是因為亨利不想讓他們留在翱翔號上。
一旦沒有亨利的監視,天知道他們會煽動其他海盜做出什麼事來。
肘骨角其實應該叫做肘骨島,島的形狀如同肘骨,完全與安森特大陸分開。
在島嶼與大陸之間狹窄的水域叫做,骨髓峽。
海峽兩邊的沿岸,則是王國最南端的港口,骨髓港。
四人在距離碼頭不遠處,將小船拉到岸上擱淺,隨後扛著貨物走向集市。
抵達之後,亨利命令他們三個,負責將貨物兜售,並采購一些物資。
並悄悄叮囑班森,監督沃爾和威爾遜。
亨利獨自來到碼頭,打算進行調查。
槽港並非海路要道,尚且熱鬧。
而骨髓港卻是連接安森特大陸東西必經之處,此處的繁榮讓亨利不禁瞠目。
海峽兩邊的碼頭上泊滿了船隻,無數的貨物從甲板上搬上搬下。
港口的商販,甚至到跳板上采購和推銷,可見此處貿易發達。
可惜亨利不是來此感受氣氛的,他的表情不改嚴肅,思索如何才能打聽到娜塔莉的消息。
娜塔莉搭乘貿易船從槽港出發,那時翱翔號隻落後一天。
但接連的逆風,加上不斷騷擾的忠犬,令海鷗浪費了不少時間。
亨利估計,那艘貿易船應該在五天以前抵達。
如果那條船的目的地並非骨髓港,那它必然已經出發。
於是亨利在碼頭上,找到一個像是本地人的大爺,向其谘詢道:
「打擾一下,請問你記不記得,這五天有沒有船隻從港口出發?」
那大爺白了亨利一眼:
「離港?別逗了,近段時間以來,骨髓港簡直被暴風雨吞噬了,而港口兩頭的出口布滿暗礁,這種天氣下船隻根本無法離開,所以近來港口船隻進不出。你瞧,所以才會形成眼下船滿為患的局麵,也就今天,天氣終於轉晴。」
聽完這段描述,亨利心中大喜。
也就是說,娜塔莉可能還逗留在此!!
亨利向對方道謝,急忙在碼頭上奔走,想要找到娜塔莉的身影。
可惜,他不知道那艘船的外貌,否則他的搜尋會輕鬆不少,畢竟找船可比找人容易。
就在這時,亨利不小心瞥到了一條停泊在前方的大船,瞬間心頭一顫。
那條米黃色的戰艦,船頭是狗首雕像。
忠犬已經抵達了骨髓港!
真是個可怕的敵人,竟然能夠預判翱翔號的動向,好在亨利沒有貿然將帆船開入港口。
骨髓港狹長,一旦深入,遭到襲擊後便難以及時抽身,恐怕難免一戰。
此處必然還有本地貴族的戰艦,假如開戰,後果不堪設想!
「小子,你似乎在盯著那艘戰艦看!」
亨利正在暗自慶幸,忽然的一聲的嗬斥,卻險些將他嚇得魂飛魄散。
他急忙扭過頭,望向對他說話的那名男士。
此人麵容嚴肅,身姿挺拔,器宇不凡,給人一種盛氣淩人的感覺。
身著一套橄欖色的盔甲,披風隨海風飛揚,右手輕輕搭在腰間大劍的柄頭上。
此人身後還跟著幾名全副武裝的士兵,亨利便知其必然是名爵士,至少是騎士。
亨利的大腦飛速運轉,立即斷明眼下局麵,當務之急,絕對不能被眼前之人懷疑。
首先不能說謊:
「是的,小人在看。」
「你為什麼要盯著它?」
「它實在太氣派了,回過神來,我就已經在看了。」
爵士眯著眼,顯然在思考亨利這番話的可信度。
少頃,爵士開口:
「你是什麼人?」
此人多疑,亨利心想,但似乎不是沖動之人,能夠溝通。
於是亨利回答:
「碼頭的腳夫,老爺。」
「工錢怎麼算?」
亨利愣了一瞬,隨後回答:
「一趟三小銀又五十銅幣。」
聽完亨利的回答後,爵士又沉默片刻,隨後帶人離開,並留下一句忠告:
「老實乾活,走歪門邪道,隻是自取滅亡。」
亨利不禁鬆了一口氣,留在圖書館的那六年裡,他沒少在碼頭打工,所以才對腳夫的行情非常清楚。
望著對方離開的背影,亨利嘴角微勾。
那番良言,對於重新當上海盜的亨利來說,已經為時過晚。
不過這名爵士絕非泛泛之輩,從幾句交談之中,亨利便能夠感受到此人身上散發的非凡氣質。
此人出沒在那條狗頭艦邊上,莫非,他就是忠犬休伯特·佩頓?
假設這是真相,那還真是個令人生畏的男人。
亨利收回心思,打算繼續搜尋娜塔莉的蹤跡。
碼頭上摩肩接踵,要在密集的人流中尋找一個身材瘦弱的小個子,實在不大容易。
如果娜塔莉跟隨那條貿易船在骨髓港逗留了多日,她是否會跟當地的同齡人打成一片呢?
可能性很大,槽港上發生的事情就是個直接的例子。
於是,亨利決定找幾個小孩打聽一番。
忽然,亨利的目光掃到一群在木箱上坐著的人。
那幾人一邊拉閒散悶,一邊剝著青山柑吃。
亨利猛然記起,青山柑,正是從槽港出口的特色物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