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4章 蒼牙的故事（1 / 1）
蒼牙麵容苦澀地搖了搖頭，原本因幼子帶來的歡愉再次被深沉的無奈取代。
他嘆了口氣，聲音低沉卻清晰地回盪在宏偉的主殿之中：「絨兒，我其實早就可以突破到不朽了。以我如今的法則感悟、神力積累，一旦突破，絕對是不朽神靈中的超級強者，借助老師賜與的寶物、秘法，甚至能直接媲美一些弱小的宇宙尊者。但……老師的禁令，依舊不準。」
白絨聞言，眼中憂色更濃。
她走到蒼牙身邊，輕輕搭住他放在膝上的手，感受著他體內那洶湧澎湃、遠超尋常界主的磅礴力量，卻無法隨心所欲地突破到不朽神靈。
「主宰他……還是堅持要你的意誌達到宇宙霸主層次？」
「是。」蒼牙抬頭，目光似乎穿透了宮殿的穹頂，望向那無盡星空中虛無所在的方向，帶著深深的敬畏與一絲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
「每當我快要忍耐不住時，耳畔就會響起老師的話——『什麼時候意誌達到宇宙霸主層次了，什麼時候來找我。屆時，我會給你一個天大的大機緣。』」
按理來說，作為一個意誌達到宇宙尊者層次的強者，修心早已有成，不該輕易陷入焦慮當中。但無奈現在徐陽的地位太高了，高到他這個作為親傳弟子的，也極難得見一麵……
在原始宇宙裡，徐陽現在已經漸漸被神話，那些地位崇高的宇宙最強者們，麵對徐陽也是自覺低其一等，略顯謙卑。
因此，怪不得他，畢竟連那些意誌、修心比他更高的偉大存在都會因為徐陽的一言一行而心緒繁雜。
「天大的大機緣……」白絨喃喃重復著，眼中既有向往，也有心疼。
她明白天狼主宰對蒼牙的看重，不然以主宰現如今的地位，何必管麾下一個弟子突破不朽神靈這等『小事』？
而能被主宰稱為天大機緣的，那這份機緣的分量必然驚天動地。
但同時她也清楚，宇宙霸主層次的意誌是何等艱難！
那是無數宇宙尊者終其一生都無法企及的門檻……讓自己的丈夫，一個界主，去沖擊這個層次，其中的煎熬與壓力，可想而知。
「我明白老師是為我好，對我的期望很大。」蒼牙反手握住白絨的爪子，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仿佛在壓製著體內那急於突破的磅礴神力。
殿內陷入短暫的沉默。
兩位侍立在不遠處的宇宙霸主——裂空霸主與熔岩皇，將他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他們垂著眼瞼，氣息收斂得近乎於無，仿佛兩尊亙古存在的雕像。
然而，在他們平靜的外表下，內心早已掀起滔天巨浪。
『宇宙霸主級意誌！』
裂空霸主心肝顫抖，『主宰對宮主的期許，竟高到如此地步！界主之身，意誌便要媲美我等？這……這簡直是不可想象！』
裂空霸主和熔岩皇以前隻是閒散小族的領袖，隻修神力秘法以及基本的靈魂，哪裡會專門去磨礪意誌，他們意誌的提升，全靠境界提升帶來的生命升華，隻能保證他們的意誌達到了此境界的合格線或平均水平……這也是絕大多數普通強者的寫照。
沒有完整傳承和好的老師指引，一般人根本不會想到去鑽研這不提升戰力的『小道』。
一念及此，他們為自己能守候在蒼牙身邊感到無比慶幸。
良久，依偎著的白絨似乎做了一個很大的決心，她那輕柔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建議：「夫君，一直在這藍火宮深處苦修，對著法則秘紋枯坐，或許並非突破意誌壁壘的最佳途徑。老師讓你錘煉意誌，並非僅僅是枯坐冥想吧？這浩瀚宇宙，無數文明，億萬生靈，各有其生滅興衰，悲歡離合。出去走走吧，看看這老師帶領我們天狼族打下的、如今萬族共存的宇宙風光。或許……換一種風景，換一種心境，能有意想不到的觸動和收獲呢？」
蒼牙微微一怔，看向妻子。
白絨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她並非空談，而是深知修行之道，有時需要跳出固有的框架。
「你說得對，絨兒。」蒼牙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眼神中多了一絲鬆動，或許暫時離開這藍火宮未嘗不是好事，「或許……是該出去走走了。老師曾說過，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意誌的磨礪，或許也需要在紅塵萬象中去體悟，去印證。」
短暫的遊歷，他並非沒有過，但還未真正的下定決心去遊歷全宇宙。
而現在，他做出了決定。
數日後，一艘看似普通、僅能容納數人的小型宇宙飛船，毫不引人注意地離開了繁華鼎盛的天狼族地核心。
飛船上，蒼牙穿著樸素，隻顯露出一個普通界主巔峰狼族強者的樣子。他的身邊，跟著一位氣息同樣內斂，化作一個麵容普通、身材魁梧如岩石般的中年護衛——正是熔岩皇。
裂空霸主需要坐鎮藍火宮，處理日常事務，並保護白絨和蒼嘯，因此這次遊歷由熔岩皇護衛。
他們並非隻去那些強者雲集、文明璀璨的知名星區，經常還會刻意避開繁華，循著一些古老的星圖，深入宇宙的莽荒地帶。
他們見過一些科技剛剛啟蒙的原始部落文明，在懵懂中仰望星空……
也見過一些沉浸在自我毀滅邊緣的墮落文明，在欲望中沉淪……
他們踏足過法則混亂、環境惡劣的絕地，感受自然的偉力與殘酷……
也曾在某個偏僻的星域，旁觀過兩個弱小種族為了爭奪一顆資源星球的戰爭，其慘烈與執著，讓蒼牙也為之動容。
一路行來，蒼牙如同一個沉默的觀察者。
他看到了生命的頑強與脆弱，文明的輝煌與黑暗，智慧的閃光與愚昧的深淵。
他見識了無數高低不同的風景，也體悟了形形色色的情感。
熔岩皇始終沉默地跟隨在他身後，如同最堅固的磐石，隻在必要時出手解決一些不開眼的星盜或攔路石。
蒼牙的意誌在這種漫無目的的遊歷中，如同被無形之水沖刷的卵石，似乎變得更加圓潤、內斂，但距離那道堅不可摧的宇宙霸主壁壘，始終差著臨門一腳。
直到這一天。
他們的飛船停泊在一個非常偏遠的星係邊緣休憩，這裡已非妖族直轄，生命稀少。
根據星圖記載，這個星係隻有一顆勉強達到生命星球標準的行星，上麵還處於非常原始的階段。
蒼牙心血來潮，決定降落看看。
星球被命名為『塵沙星』，環境惡劣，黃沙漫天，水資源極度匱乏。智慧生命主體是一種類似狼人、但體型較小、智慧普通的半獸生物，正處於奴隸社會的早期階段。
強大的部族奴役弱小的部族，生存資源是唯一的法則。
一路上。
蒼牙和熔岩皇偽裝成兩個普通的流浪狼族戰士，行走在一個由巨大岩石壘砌的、簡陋的部落集市中。空氣中彌漫著塵土、汗水和一種淡淡的血腥味，臭味繁雜。
戰敗的部落整體淪為奴隸，而奴隸像牲口一樣被粗大鐵鏈拴著，眼神絕望或充滿恐懼。
交易聲、鞭打聲、痛苦的呻吟聲交織在一起。
蒼牙皺著眉頭，對這種原始的野蠻感到一絲不適，但並未打算乾涉。宇宙太大，這樣的角落太多，強行改變一個星球的文明進程，未必是好事。
他正準備離開這嘈雜的集市。
就在這時，一陣更加淒厲的哭嚎聲從不遠處傳來，蓋過了集市的嘈雜。
隻見一個奴隸販子的攤位上，一個瘦骨嶙峋、渾身是傷的雌性狼人奴隸被粗暴地拖拽出來。
她懷裡死死抱著一個看起來隻有人類四五歲孩童大小的、同樣瘦弱的狼人幼崽。
幼崽嚇得瑟瑟發抖，卻緊緊抓著母親的皮毛。
「不！求求你們！放過我的孩子！他還小！吃我吧！先吃我！」雌性狼人發出絕望的哀嚎，拚命用身體護住幼崽，「你們留下他！留下他！他以後能為你們征戰拚命！他不會記仇的，不會的！」
「細伢子！你快給大老爺磕頭，磕！」
雌性狼人的眼神充滿了母獸最原始的瘋狂和保護欲，慌不擇路下，她按住懷中孩子的頭顱就往地上撞去，想給他乞求一條生路。
「滾開！老東西！」奴隸販子是個粗壯的、臉上有一道斜疤的狼人，不耐煩地一腳踹在雌性狼人身上，將她踹翻在地，同時伸手去抓那幼崽，「崇山部落戰將無數，稀罕你這小崽子？倒是這小崽子肉嫩，正好給蒙帥下酒！」
「能和第一勇士蒙帥合為一體，是你小崽子的造化。」
周圍集市上，一雙雙眼睛或看戲、或幸災樂禍、或平靜地注視著這一幕，對於他們來說，這一幕太平常了，司空見慣。
幼崽被嚇得發出一聲尖銳的悲鳴。
眼看那骯髒的大手就要抓住幼崽的脖頸……
轟！
時間仿佛在蒼牙的眼中凝固了。
集市嘈雜的聲音消失了。
漫天黃沙停滯了。
奴隸販子猙獰的臉孔、雌性狼人絕望的眼神、幼崽驚恐的表情……如同烙印般刻入他的腦海。
就好像……思緒被放慢，進入了時停時間。
在他身後，熔岩皇眼神微微疑惑，一路上，不乏見過比這個慘烈得多的場景，也未曾見宮主這般大反應……這是怎麼回事？
對於蒼牙而言——
這場景……如此熟悉！
剎那間，塵封在記憶最深處、幾乎被他刻意遺忘的畫麵，如同決堤的洪水般洶湧而出！
那是在他還遠未崛起，他出生在一個極其弱小、朝不保夕的底層部落時，他和唯一的親人相依為命……
也是一個類似的黃昏，部落被強大的掠食者襲擊……
混亂中，年幼的他被哥哥死死護在身後……
麵對撲來的、散發著恐怖氣息的凶獸，他那同樣弱小的哥哥，發出了和眼前這雌性狼人一模一樣的、帶著血淚的嘶吼：
「逃！快逃！」
哥哥最後將他奮力推下山澗，自己則被凶獸的利爪洞穿……那雙望向他的眼睛，充滿了同樣的絕望、瘋狂，以及……一種超越了死亡的責任！
那是他心中永遠的痛，也是他踏上強者之路最原始的驅動力之一！
為了不再弱小，為了不再讓親人因無力保護而犧牲！
「哥哥……」蒼牙的喉嚨裡，發出了一聲幾乎無法聽聞的低喃。
他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
就在奴隸販子的指尖即將觸碰到幼崽的瞬間——
一股無形無質，卻又仿佛能鎮壓一切的恐怖意誌，驟然從蒼牙身上爆發出來！
有形有質！
嗡——！
以蒼牙為中心，方圓數萬裡內的空間，空氣仿佛變成了凝固的水晶！
所有聲音戛然而止！
奔跑的奴隸、揮舞鞭子的監工、叫賣的商販、那個囂張的奴隸販子……所有生靈的動作都徹底僵住，如同被凍在琥珀中的蚊蟲！
隻有眼神深處，流露出源自靈魂本能的驚恐！
仿佛有一隻無形的宇宙巨手，扼住了這片天地！
「這……這種程度的意誌！宮主……突破了？！」熔岩皇心中掀起驚濤駭浪，難以置信地看著前方那看似平凡無奇的狼族青年背影。
場中，唯一沒有被徹底凍結的，是那個被踹倒在地的雌性狼人和她懷中的幼崽。
她們沒有感受到恐怖的威壓，隻覺得那即將落下的屠刀，以及那抓向幼崽的魔爪，被一種無法理解的力量定在了空中。
她們茫然地抬頭，隻看到那個站在不遠處的、陌生的狼族青年。
蒼牙的目光，越過凝固的時空，落在了那對狼人母子身上。那絕望的眼神，與他記憶中哥哥最後的目光，重合了。
一滴滾燙的淚水，無聲地從蒼牙冷峻的眼角滑落，瞬間被蒸發在乾燥的空氣中。
他沒有說話，隻是意念微動。
哢嚓！
禁錮著那雌性狼人的粗大鐵鏈，無聲無息地化為了齏粉。
奴隸販子伸出的手臂，連同他臉上凝固的猙獰表情，如同沙雕般寸寸碎裂，然後化為飛灰，連一絲痕跡都沒有留下。
整個奴隸攤位，連同那些束縛奴隸的刑具，都在無聲無息間湮滅。
那個所謂的強大部落也悄無聲息的消失不見。
呼！
蒼牙緩緩收回了那驚世駭俗的意誌威壓。
凝固的空氣被一聲尖叫打破。
「啊——！」
緊接著，集市上所有生靈都如同見了鬼一般，連滾爬爬地向遠處逃竄，看向蒼牙和熔岩皇的眼神充滿了恐懼。
雌性狼人抱著幼崽，茫然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又看看蒼牙。
她似乎明白了什麼，掙紮著爬起身，朝著蒼牙的方向，深深地、用盡全身力氣地匍匐下去，額頭重重地磕在黃沙地上。
蒼牙沒有再看她們，也沒有理會周圍驚恐的目光。
他緩緩閉上眼睛，感受著靈魂深處那道堅不可摧、如同宇宙壁壘般浩瀚的意誌之力。
宇宙霸主級意誌！
「老師……」蒼牙心中默念，一股前所未有的輕鬆與明悟湧上心頭，「我……做到了。」
「哥哥，謝謝你。」
他轉過身，對熔岩皇平靜地說道：「走吧，熔岩。我們……該回去了。」
熔岩皇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恭敬地躬身：「是，宮主！」
這一次，他的恭敬之中，多了一份發自靈魂深處的敬畏——對眼前這位界主宮主，其意誌已然不遜於他這位宇宙霸主的存在的敬畏！
嗡——
飛船悄然升空，離開了這顆黃沙漫天的原始星球。
蒼牙站在舷窗前，最後看了一眼下方那渺小的、混亂的部落。
他知道，那個雌性狼人和她的孩子，應該能活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