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6章 苦族之禍（1 / 1）
冰冷枯寂的渾沌虛空，一艘通體漆黑、形如梭魚、表麵流淌著微弱空間波紋的飛舟，正以驚人的速度飛行。
每一次極速，都在身後留下短暫的空間漣漪，旋即被罡風亂流抹平。
飛舟內部，洞嶽盤膝坐在控製核心。
這位磐石衛城，永恆真神極限的存在，此刻臉上卻不見半分平日的威嚴與從容，隻有一片近乎凝固的凝重。
他身前懸浮著兩幅巨大的神力投影畫卷。
第一幅投影，來自他們已經走過的百綏混沌州。
那是一片望不到盡頭的、令人窒息的汙濁暗紅！曾經點綴虛空的星辰碎片，殘破的大陸板塊，盡數被粘稠、翻滾的血色濁流所吞噬、覆蓋。
這汙血並非靜止，而是在蠕動、在翻騰，如同活物般散發著濃鬱的、令人作嘔的腥甜腐敗氣息，更蘊含著一種侵蝕一切、扭曲萬物的恐怖意誌。
無數猙獰醜陋的、仿佛由汙血和骸骨強行拚湊而成的怪物虛影，在其中嘶吼沉浮，貪婪地汲取著這片血色地獄的力量。
隱約可見汙血深處，一些龐大建築的輪廓扭曲變形，那是一些昔日繁華的家族駐地最後的殘骸，如今隻剩下絕望的形狀。
深沉的、粘稠的黑暗如同最汙穢的墨汁，從這片血色地獄的最核心處彌漫擴散出來，與汙血糾纏交融，將那片區域徹底化為一片隔絕感知、吞噬光線的絕對死域。
沒有任何生命的氣息。
隻有一片徹底的、令人靈魂凍結的死寂，以及那無聲咆哮的汙血與黑暗。
徹骨的寒意順著洞嶽的脊椎蔓延全身。
……
青家連帶著他們所駐紮的城池，早在數百萬紀元前就被覆滅了，這幅投影還是從別人手裡買回來的。
「這幅投影應該能交差吧？」他艱難自語，麵露難色。
和主宰有舊的青杣前輩的家族，已然徹底覆滅。
他帶隊追查了良久，發現連一絲血脈、一點塵埃都沒能留下，被那血色深淵徹底抹去。
而他也打聽過那血色深淵的來歷，好像是那城池中的某個家族惹到了一位遊戲人間的混沌主宰，那位混沌主宰發怒隨手便抹去了那方『小城』，大型城池中生靈很多，提供的賦稅也很多，混沌主宰也不敢輕易屠滅。
但這種小上許多的城池，卻沒了那麼多顧及。
青杣前輩的家族是被波及的……
洞嶽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沉重與無力感。
他的目光轉向第二幅神力投影——來自九幽混沌州，苦言莒家族的祖地，「沉星界」。
浩瀚的虛空中，一顆被龐大陣法光罩勉強守護著的巨大星辰，正承受著狂風暴雨般的攻擊。
那星辰本應生機盎然，此刻卻處處可見燃燒的森林、崩塌的山脈、乾涸的河床。
守護星辰的陣法光罩，散發著古老而堅韌的星辰光輝，光罩表麵流轉著無數玄奧的星辰符文，形成一層堅固的壁壘。
然而此刻，這堅韌的壁壘已是千瘡百孔，搖搖欲墜！
光罩之外，是遮天蔽日的戰爭陰雲。
密密麻麻、樣式猙獰的戰船如同嗜血的蝗蟲群，將沉星界圍得水泄不通。每一艘戰船上都烙印著一個令人心悸的徽記：一個由無盡骸骨堆砌、中央懸浮著一滴妖異血珠的圖案。
強大冰冷的炮火光束，如同暴雨般傾瀉在星辰光罩上，濺起無數能量漣漪，發出震耳欲聾的爆炸轟鳴。
更令人窒息的是那三道矗立在戰陣最前方，如同三座血色山峰般的身影。
左邊一位，身高丈六，通體覆蓋著暗紅色、仿佛熔岩冷卻後形成的粗糙鱗甲。他頭顱似龍非龍，猙獰的骨刺從額角、脊柱、關節處凸出，赤紅的豎瞳中唯有純粹的毀滅欲望。他沒有使用任何武器，僅僅憑借那覆蓋著鱗甲的巨拳，每一次轟擊，都帶著撼動星河的恐怖力量，狠狠砸在星辰光罩上，令其劇烈凹陷，符文瘋狂明滅。
凶戾的咆哮如同實質的音波，沖擊著陣法，也沖擊著所有守護者的心神——赤骸魔君！
右邊一位，身形模糊扭曲，仿佛一團不斷變幻形態的猩紅血霧。血霧中，無數張痛苦扭曲的麵孔若隱若現，發出無聲的哀嚎。一條條由純粹汙穢血液凝聚而成的巨大觸手，從血霧中探出，末端裂開布滿獠牙的吸盤，死死吸附在星辰光罩上。觸手蠕動著，瘋狂吸食、汙穢著陣法能量，被吸食處的光罩迅速變得暗淡、脆弱，甚至浮現出絲絲令人心悸的灰敗裂痕——噬魂魔君！
居中的一位，氣息最為陰沉詭譎。
他披著寬大的血色鬥篷，兜帽下是一片粘稠蠕動的黑暗，唯有一雙蒼白得不似活物的手露在外麵。這雙手十指修長，指甲漆黑尖銳，正以一種令人眼花繚亂的速度，淩空勾勒著無數細密的、散發著不祥氣息的猩紅符文。
每一個符文成型，便化作一道扭曲的血色閃電，無聲無息地烙印在星辰光罩上。這些血色符文如同跗骨之蛆，一旦沾染，便飛速蔓延，不斷侵蝕、瓦解著陣法的核心節點和能量通路，讓星辰守護的力量源泉正以一種可怕的速度被汙染、堵塞——咒血魔君！
三位永恆真神巔峰的魔君，如同三柄插向沉星界心髒的毒刃，瘋狂撕扯著這最後的屏障。
而在他們身後，是數量龐大、如同潮水般的大軍！
由少量永恆真神統領，虛空真神、真神組成的方陣，如同嗜血的蟻群，不斷結成戰陣，憑借軍團流機械秘寶凝聚出撼動虛空的能量洪流，配合著三位魔君的攻勢，一次次轟擊在搖搖欲墜的光罩上。
每一次撞擊，都讓沉星界內的天地為之震動，山崩地裂從未停止。
光罩之內，苦苦支撐的苦言莒家族強者們，臉上早已褪盡了血色，隻剩下透支神力的蒼白和深入骨髓的絕望。
「頂住，先祖庇佑！星辰大陣絕不能破！」一位須發皆白、氣息衰敗顯然受了重創的灰袍老者，盤膝懸浮在星辰核心陣眼之上，嘶聲力竭地咆哮。
他是苦言莒家族現存實力最強的長老。
他雙手死死按在陣盤上，七竅中都因過度壓榨神力而滲出金色的血跡。龐大的陣法能量通過他枯槁的身軀注入陣盤，試圖修復那些被咒血符文侵蝕的節點，對抗著外部山呼海嘯般的攻勢。
每一次能量的劇烈對沖，都讓他本就重傷的神體劇烈顫抖，仿佛下一刻就要徹底崩解。
「長老！」旁邊幾位同樣在核心節點奮戰的家族高層目眥欲裂，卻無法分身相助。
「血獄……大聖……真的要對我們家族趕盡殺絕嗎？」老者眼中布滿血絲，充滿了憤怒與難以理解的無助悲愴。
滅族之禍，近在咫尺！
想自己苦族，也是有著混沌主宰的混沌家族，輝煌無限，在這九幽混沌州也是聲名顯赫至極的存在！
然而，家族老祖，也就是苦雲主宰……因為和血獄大聖的恩怨，終於在數千紀元前，一個不察被其糾集著兩位好友，攔截死鬥，最終憾然隕落。
整個苦族，一下子從天堂掉到了地獄！
偌大家族瞬間分崩離析，麾下勢力也如樹倒猢猻散……哪怕苦族眾人知道老祖並沒有真正死去，還有機會轉世回來，但依舊抵不住血獄大聖麾下勢力的蠶食。
是的，血獄大聖並未親自動手抹去苦族，而是派遣麾下勢力圍剿苦族餘孽。
他之所以敢這樣趕盡殺絕，主要是苦雲主宰實力不強，意誌也沒有達到混沌境巔峰，敢來惹混沌境巔峰的他，主要是因為保命能力太強了。但在他糾集兩位好友助陣的情況下，再強的保命手段也得乖乖隕落！
而沒有混沌境巔峰意誌，轉世之後想要度過胎中之謎都是個大問題，說不得還沒回想起前世記憶，就死在了某次意外當中。
歷史上，這樣死掉的混沌主宰，數不勝數。
……
星辰裡的就是苦族三大分支之一，他們這一支分支是『棄子』，堅守祖地，與祖地共存亡。而苦言莒所在的旁係分支也在其中。
沉星界，是苦雲主宰開辟出來的大界。
此刻，那龐大的光罩在三位魔君和無數血獄大軍的聯手攻擊下，光芒已經黯淡到了極致，如同風中殘燭，隨時可能徹底熄滅。
洞嶽死死盯著畫麵中那地獄圍攻的景象，額角青筋跳動。
這九幽混沌州的投影，是他派遣出去的先遣部隊傳回來的，苦族被圍攻的消息在九幽混沌州不是秘密，先遣部隊稍微一打聽就打聽到了。
不過爭鋒背後涉及一位混沌大聖，他們不敢輕舉妄動，隻能先回傳消息，等待命令。
洞嶽通過因果傳訊令將兩地的慘況緊急傳回玄琥城。
「大人。」洞嶽道，「青山家族……已遭深淵吞噬，徹底覆滅。苦言莒家族正在九幽沉星界遭受圍攻，血獄魔君麾下大批強者，星辰大陣……隨時可能崩潰。」
……
玄琥城，城主府最深處的靜室。
空間如水波般寧靜，唯有磅礴的生命源質氣息無聲流淌。
徐陽盤膝而坐，周身氣息沉凝似萬古深潭，正梳理著新突破的混沌境頂尖神體所帶來的力量感悟，以及那份因「源血」線索而滋生的遙遠渴望。
突然，因果傳訊令有消息傳了回來。
嗡！
徐陽緊閉的雙眸猛然睜開。
「深淵……血獄……」
洞嶽傳來的信息，伴隨著兩幅慘烈至極的景象投影，瞬間烙印在他的識海之中。
百綏混沌州，那無邊汙血與黑暗交織的絕域，散發著令人靈魂凍結的深淵氣息……青杣的家族祖地，已化為死寂的魔窟，寸草不生，屍骨無存。
另一端，九幽混沌州，沉星界外，血獄大軍遮天蔽日，三道恐怖身影瘋狂轟擊著瀕臨破碎的星辰光罩。
光罩內，苦苦支撐者的絕望與悲鳴，清晰可辨。
青杣……苦言莒……
兩個早已隕落在時光長河中的名字……
但那是他曾經做出過承諾的對象！
那是他尚未橫壓宇宙海，在生死邊緣掙紮時，給予過他珍貴武器和傳承的前輩。
雖然彼此交集不算太深，但那份恩情，徐陽從未忘卻。
他派遣洞嶽尋找，隻為償還因果，尋訪故人後裔予以照拂。
然而，現實卻給了他如此殘酷冰冷的答案！
一個家族，被深淵徹底吞噬，屍骨無存，連復仇的對象都找不到。
另一個家族，此刻正被所謂的血獄大聖麾下爪牙圍攻，瀕臨滅絕。
「血獄大聖……麾下的幾條惡犬，也敢阻我償還因果？」徐陽的聲音平靜，卻讓靜室溫度驟降。
他沒有撕裂空間親自降臨，甚至沒有離開靜室。
隻是心念微動，一道清晰的意念跨越無盡虛空，傳到遠在九幽混沌州的洞嶽耳中。
船艙內，洞嶽猛地睜開眼，暗金色的瞳孔中精光暴射，他接收到了徐陽的意誌，也瞬間明白了前因後果與主上的命令。
「主上有令！」洞嶽的聲音如同金鐵交鳴，瞬間傳遍飛梭，「目標沉星界，盡誅侵犯苦族之敵，護苦言莒家族周全，即刻全速前進。」
飛梭核心控製室後方艙室內，十二道身影如同冰冷的雕塑般矗立。
他們身著製式的暗金色戰甲，甲胄表麵流淌著玄奧的防禦符文，麵甲遮住了大半麵容，隻露出眼眸。
氣息內斂，卻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蘊含著恐怖的力量。
這十二人，都是徐空前段時間親自招募挑選出來的精銳，個個都是永恆真神巔峰層次！
「遵命！」十二名玄琥衛齊聲低喝，聲如悶雷，緊接著飛梭爆發出刺目的空間輝光，速度再次飆升，強行撕開罡風亂流，朝著沉星界坐標狂飆突進。
……
不久後。
沉星界外，戰況已至最慘烈時刻。
星辰光罩在赤骸魔君的巨拳、噬魂魔君的汙血觸手、咒血魔君的侵蝕符文以及無數血獄大軍的狂轟濫炸下，光芒黯淡到了極致，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發出刺耳的呻吟。
核心陣台上，灰袍長老口噴金血，神力枯竭，眼神渙散，身邊的家族高層也個個油盡燈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