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7章 上天也憐憫她了。(1 / 1)
薑婠病了。
本就因為生孩子大傷身體,一直都還沒調理好,最近因為鳳重華的情況吃不好睡不好,一直強撐著精氣神,如今鳳重華死了,她再做好準備也深受打擊。
所以在鳳重華氣絕後,旁人都哭,她卻沒有哭了,反而吐血暈倒在鳳重華的屍體邊。
夢魘一場,發了高燒,兩日後才醒來,卻也病懨懨的,鳳九說,得好好調養一段時間了。
這會兒,大燕帝王新喪,整個鳳臨宮一片縞素,在這風雪寒冬中,尤為悲涼。
鳳重華死前有過命令,她的死,不必以帝王之喪處置,喪事不用鋪張,也不必遵守那些繁重的禮製,百官不用守靈戴孝,隻需要辦一場尋常的喪事,上香吊唁之後簡單入葬即可。
她死後,大燕臣民也不必守國喪。
所以,一切如她所願。
自然,她想燒為灰燼再入葬的事情,也是要遵循遺願的,但薑婠病了,鳳念笙想等薑婠醒來好些了,再一起火化鳳重華。
但薑婠醒來,得知鳳念笙的打算,拒絕了。
她讓人尋來鳳念笙,道:「念念姐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吧,我不必去看了。」
鳳念笙看著麵色蒼白萬念俱灰的薑婠,十分心疼。
而她自己,也是滿臉悲愴和疲憊,這兩日,她很忙,甚至都不太能顧得上難過,但喪親的悲痛,如影隨形一般在她血液中蔓延。
她耐心勸薑婠道:「可是你是姑母的女兒,這樣的事情怎好沒有你在?你放心,此事不急,我會讓人保存好姑母的遺體,正好如今天寒,等你好些了再做也是可以的。」
薑婠虛弱無力的搖了搖頭,輕聲道:「不是這樣,念念姐,我是不想去看,我沒有辦法親眼目睹自己的親生母親被焚成灰燼。」
鳳念笙一時啞然。
片刻,她吐了口濁氣,柔聲說:「你不去看也好,確實太殘忍了。」
薑婠道:「就這樣吧,什麼時候送去焚燒,你提前和我說,我去看她最後一麵,如今事情多,就不耽誤念念姐你了,你去忙吧。」
鳳念笙張了張嘴,有許多話想寬慰她,但又覺得徒勞,便不再多言,起身要走。
臨走前,叮囑了旁邊的謝知行幾句,讓他好好陪著薑婠,照顧好她。
鳳念笙走後,謝知行坐在床邊,看著悲傷空洞的她,嘆了口氣。
他握著薑婠的手,輕聲道:「阿婠,想哭就哭出來吧,不要憋在心裡。」
薑婠看向他,一點精氣神都提不起來,喃喃道:「我沒有想哭,我也哭不出來。」
鳳重華最後的這些天,她的眼淚似乎都流乾了,如今像是忘了,該怎麼去哭,去落淚。
且,悲傷到極致,是哭不出來的。
可她不哭,謝知行連寬慰安撫,都不知道從何做起。
想了一下,他想到一個事兒,「嶽母讓人做的泥塑,鳳十一已經去取回來了,你要看看麼?」
薑婠稍愣,腦子鈍了一下,才慢慢想起是有這麼回事。
「在哪呢?我去看看。」
見她掙紮著要下床,謝知行忙道:「你現在這身子,哪能下床?我去拿來給你看吧。」
薑婠也不逞強,點了頭,謝知行便起身去了外間,很快,捧著一個箱子進來,放在薑婠跟前,打開給她看了。
裡麵,是她和鳳重華的泥塑,照著那幅畫做的,做的很精致漂亮,色彩分明,很是生動,可見溫情。
薑婠伸手去輕輕撫摸了幾下,指腹停在『鳳重華』的臉上,她遺憾唏噓,「真好看,可惜,她沒能看到。」
謝知行道:「她在天有靈,也是能看到的。」
薑婠卻恍惚想起,那塊長生牌,她和長生天神做了那樣的交換,就算人死後能在天有靈,她也是不能了吧。
他們說,和長生天神做了交換,就是死契,是不能反悔的,她連不要那塊牌子,都不行了。
她突然又不想看了,抽手別開眼道:「拿去放好吧,等我們以後南歸,再帶上。」
謝知行點頭,又蓋好盒子,將盒子拿走了。
等謝知行再進來,薑婠才想起:「孩子們呢?」
謝知行道:「我也不清楚,我一直在你身邊守著,他們大抵是徐立叔父他們照看著,總歸會被照顧好的,你不用掛念。」
頓了頓,他問:「可要尋來?」
薑婠搖頭道:「不必了,有人照顧好就行,我現在,提不起勁理會他們。」
謝知行點頭。
薑婠道:「我想睡一覺,你陪我一起睡吧。」
謝知行自然依她,脫了靴退了外袍,上了床榻抱著她睡了。
薑婠緊緊抓著他的衣襟依偎著他,像是在溺水時,緊抓著浮木一樣。
她身心俱疲,又還病著,很快就沉沉睡去了。
鳳念笙定了兩日後焚燒鳳重華的屍身,好在第七日的時候將骨灰一起入葬。
薑養了兩日身體好了些,可以下床了,在屍體送去焚燒之前,去看了鳳重華最後一麵。
死了幾日的人,依舊是死時的模樣,隻是全身都僵硬了。
薑婠隻站在旁邊,不去觸碰,也不說話,就看著。
看了許久,就讓謝知行帶她離開了停放鳳重華屍體的地方。
之後,鳳重華就被送去焚燒成灰了。
鳳重華被焚燒的同時,薑婠靜坐了半日發呆,最終是身體受不住,昏睡過去的。
第二日醒來,鳳重華已經化為灰燼,在一個小小的盒子裡裝著。
鳳重華出殯的時候,薑婠身體經不住外麵的風霜,她也不想去,所以沒去,大家也都理解她,本也不希望她去,再傷了身體可不好。
反正,鳳重華也不會怪她的。
不過,謝知行帶著兩個大的孩子去了。
當然,小的那個才一個多月,也是不能去的。
薑婠讓乳娘將孩子抱來,這段時間都顧不得理會,甚至看都顧不得去看一眼,如今乍然見到,這孩子又大了許多,模樣長開,仔細看著,當真是有幾分像她了。
也像她的阿娘。
抱著孩子靜靜看了一會兒,她又默默將孩子交給乳娘,讓乳娘抱走了。
之後,她看著緊閉的窗台許久,讓容月扶著她出外麵看看,容月醒來大氅給她披上,才帶她出了外麵,站在廊下。
看著烏蒙蒙的天,她輕聲問:「今日,是不是沒下雪?」
容月道:「是,從早上開始,今日就一直沒下過雪,說來也怪,這幾日都下雪,獨獨今日不下呢。」
薑婠凝起眸光,忽然欣慰的笑了一下,輕聲道:「她不喜歡下雪,或許,上天也憐憫她了,讓她這最後一程,不必沐雪而行。」
這樣也好,她的阿娘,才能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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