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際遇無常(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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拳掌相交。

阿拉卡和索尼婭皆身形微顫。

「噗。」

低沉的悶響,像極了沙袋落地的聲音。

但泰爾斯卻心髒一震,似有一把鈍重的鐵錘轟擊在他的心裡!

這就是……極境高手的戰鬥?

安靜而簡單。

沒有一絲力量的浪費,沒有一點動作的多餘。

泰爾斯看見人群在竊竊私語。

不少士兵對著兩人指指點點。

「哦,不——第幾次了?」

「他們非得在北邊打過來之前,生撕了彼此嗎?」

兩位指揮官針鋒相對,站在原地,毫不退讓地抵住彼此的拳掌。

索尼婭雙目生寒,阿拉卡則一臉凶悍。

兩人身後的士兵都反應過來了。

「鏘!」

索尼婭身後的老卒們齊齊凶悍地拔劍,有條不紊地圍上指揮官的身側。

「咚!」

阿拉卡周圍的劍盾兵們則臉色嚴肅,整齊地踏前一步,劍盾成牆,護住阿拉卡的側翼。

兩隊人馬殺氣騰騰,劍拔弩張地怒瞪著彼此。

人群中的混亂越發加深:

「老天,星輝衛隊和怒火衛隊同時在場……」

「排班的軍官不是特意錯開他們的執勤時間了嗎?」

「難道這次要死人了?」

「我有不好的預感。」

然而,當幾乎所有人都懷著復雜的情緒,看著兩大指揮官的沖突時。

「停!」

泰爾斯蹙著眉,踏前一步。

所有人都齊齊轉過頭,看向臉色難看的王子殿下。

泰爾斯環顧了一圈。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索尼婭和阿拉卡……

他嘆了一口氣。

「這就是我想說的。」普提萊在背後悄聲道:「隻有你能出麵咯,小王子。」

泰爾斯搖搖頭。

「退後,士兵們,」他對著氣氛緊張的兩隊人馬喊道:

「看在同為星辰人的份上,收起你們的武器。」

但沒有人理他。

索尼婭和阿拉卡都聽到了他的話,但臉色不佳的兩人似乎對彼此更感興趣。

他們身後的屬下——聽人群說,似乎是星輝衛隊和怒火衛隊——也目不斜視,隻是忠誠而專注地站在自己的長官身後。

王子殿下被晾在了場中,無人理會。

普提萊閉上眼,無奈地搖了搖頭。

圍觀者的私語聲開始變大,對著泰爾斯指指點點。

不少人的眼裡露出嬉笑和輕視。

這個小孩,就是他們的新王子?

泰爾斯隻覺得自己很尷尬。

特別尷尬!

額,這怎麼辦?

沖上去把他們拉開?

然而。

索尼婭處在極度的惱火中,而那個阿拉卡則好像完全沒把他放在眼裡?

得找點讓他們在意的事情。

他的大腦迅速運轉。

剛剛兩人的對話湧上心頭。

泰爾斯心中一動,他深吸了一口氣。

王子聽見自己稚嫩的童音響起:「我是泰爾斯·璨星,星辰王國的第二王子。」

泰爾斯對著兩方人馬舉起右手,指向北方。

「也許有人知道——為了星辰王國的和平,也為了要塞裡諸位的性命。」

「我很快就要北上,前往埃克斯特給他們的王子償命。」

圍觀士兵一陣嘩然。

斷龍要塞不是孤地,國是會議的消息早已傳至這裡。

許多人看向泰爾斯的眼神頓時多了許多不同的意味,有憐憫,有不甘,有憤怒,也有嘆息。

但索尼婭和阿拉卡的眼神還是死死鎖定在彼此的身上。

泰爾斯調整著自己的呼吸,盡量顯得隨意一些,走近他們對峙的範圍。

「而兩位長官還有你們的下屬們,在你們刨出彼此的心髒之前,」泰爾斯攤開雙手,露出無可奈何的笑容:「對一位即將赴死的璨星王子……」

「至少給一些應有的尊重吧?」

「比如在我去送死之後再開打?」

圍觀的士兵們交頭接耳的聲音更大了。

普提萊則微微點頭。

索尼婭和阿拉卡發現,彼此的眉毛都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但泰爾斯隨即話鋒一轉,諷刺般地輕哼一聲:

「噢,當然,也許你們早就見慣了,」泰爾斯轉過身,看著周圍的士兵們,輕鬆地把手伸進口袋。

他準備掏出那枚璨星王室的九芒星徽章別針,亮給所有人。

泰爾斯的下一句話要倚仗自己的姓氏。

但他卻沒有摸到那個九芒星的別針。

口袋裡隻有那副獠牙手鏈——夜幕女王在離別時給他的,科裡昂家的信物。

泰爾斯的笑容愣了零點一秒。

該死的科特琳娜……

她沒把九芒星別針還給我!

但王子馬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泛出笑容。

他把「口袋空了」的無措化成「插袋拍照」的pose,對著周圍轉了一圈。

泰爾斯轉回對峙著的兩人,嘲諷地笑道:

「畢竟,你們兩人也不是第一次看著一位璨星……」

「在麵前死去了嘛……」

話音剛落。

對峙著的兩人,呼吸都加速了不少。

索尼婭渾身一震。

阿拉卡則臉色掙紮。

過去湧上兩人的心頭。

圍觀著的士兵聲音越來越大:

「所以?」

「你也聽說了吧?他們兩個都是……」

「反正我是不懂他們為什麼看彼此不順眼……」

一、二、三……泰爾斯在心底裡數著秒。

拜托,給點麵子!

他的尷尬感又上來了。

終於,兩位指揮官分別冷哼一聲,猛地放開彼此。

兩邊的衛隊紛紛劍刃回鞘,隻是望著彼此的臉色依然難看。

泰爾斯鬆了一口氣。

隻見一邊的普提萊,露出可惡的笑容,向他眨了眨眼睛。

基爾伯特可從來不會如此不敬。

泰爾斯回了個憤怒的眼神。

但他知道,事情還沒解決。

「很好,我們……是不是先來解決一下眼前的事務?」泰爾斯笑眯眯地搓著手,指了指那位懵在原地的威羅·肯。

阿拉卡不耐煩地冷哼一聲:「你要來親自審判嗎,小王子?」

「怎麼,你有意見?」索尼婭哼了一聲:「以殿下的身份,他是這裡最合適的。」

泰爾斯嘆了一口氣。

不。

這不僅僅是一場審判。

可能也是兩位指揮官的摩擦和齟齬。

而且——他看向一臉哀求的威羅——關乎一個人的生死。

他抬起頭看向負責絞刑的軍官:

「有人能證明他的話嗎?他救回來的人?」

負責的軍官似乎沒有跟王室的人說過話,他受寵若驚地後退一步,然後搖頭:「一個也沒有……所以我們都懷疑他在說謊。」

泰爾斯蹙起眉頭。

不妙。

「要確定是不是逃兵的話……請把他的兵刃拿上來吧。」

軍官緊張地點點頭。

很快,在所有人的目光下,一對比長矛短上不少的等長木棍被送了上來——這對破損的木棍還殘留著乾涸的血跡,隻在一側勉強看見包鐵的尖頭。

從表麵上看,這的確像是一支斷裂的長矛。

然而……泰爾斯看向黑發的年輕人:

「你能使用……雙槍?」

威羅猛地點頭:「我,我可以!」

「又是謊言,」軍官搖頭道:「根本沒有士兵受過這樣的訓練,更別說他還是一個漁夫!」

泰爾斯深深吐出一口氣。

他看著周圍目光灼灼的士兵,看著索尼婭希冀的目光,阿拉卡逼人的眼神,普提萊復雜的表情。

「如果他能熟練使用雙槍……」泰爾斯沉吟著道:

但阿拉卡就在此時輕哼一聲,打斷他。

「逃兵與否,他都在戰場上違抗命令往回跑,這毋庸置疑,」這個強悍的男人對王子語帶嘲諷地道:

「怎麼?如果他能使用雙槍,你就要用璨星的特權,宣布他無罪嗎?」

「尊,貴,的,第二王子殿下?」

泰爾斯一愣。

違令?

糟糕。

「那你要直接處死他嗎?」索尼婭針鋒相對地出言,冷聲道:「如果他是無辜的……」

「戰場上沒人管你無不無辜!」阿拉卡生硬地打斷了她:

「無論是為了逃跑還是救人,你違反了命令,就要付出代價。」

索尼婭頓時話語一滯。

她隻能轉過頭,猶豫地看向泰爾斯:「我尊重您的決定,殿下。」

「繼續啊,」阿拉卡看著泰爾斯,不屑地道:「赦免他,然後看看他下次還會不會違令——也許那時,他害死的就不僅僅是自己了。」

威羅頓時麵如土色,滿頭大汗的他,目光在阿拉卡和泰爾斯之間不斷來回。

泰爾斯眉頭一皺。

麻煩了。

阿拉卡、索尼婭、普提萊,還有周圍的士兵包括那個威羅,都把視線放在他的身上。

怎麼辦?

絞死他。

索尼婭,還有周圍的士兵們會怎麼想?

饒恕他。

阿拉卡,還有軍令和軍規怎麼辦?

還是乾脆,換其他的刑罰。

不行,不妥當……可惡。

基爾伯特可沒教過這個……

等等。

基爾伯特?

泰爾斯沉吟著。

他有了決定。

「威羅·肯。」

「我不能確定你是否逃兵,」第二王子走到威羅麵前,對他道:「因此,我不能判你有罪,不能絞死你。」

威羅鬆了一口氣。

「看,戰爭就是從這裡開始輸的……」阿拉卡不出意外地輕嗤了一聲,也不出意外地得到索尼婭的怒視。

有些同意阿拉卡的士兵開始搖頭。

但泰爾斯的下一句話,讓威羅重新緊張起來。

「但如果你真的違反了命令,」泰爾斯搖頭道:「那我也不能判你無罪。」

「我不能下達判決。」

全場沉默了一剎那。

然後全體嘩然。

索尼婭狠狠皺起眉頭:這是什麼意思?

「哈,有罪和無罪?」阿拉卡哂笑一聲:

「所以你要怎麼辦,我的王子?不如,把絞繩縮短一半怎樣?」

泰爾斯麵無表情。

他輕輕舉起手,握住拳頭。

讓全場安靜下來。

「但是你說了,威羅,」泰爾斯輕聲道:「你是為了拯救同伴而後退。」

威羅抬起目光,顫抖著看向第二王子。

「無論你是不是真的如此做了——這種精神都很高貴。」

泰爾斯的聲音回盪在狹窄的人群中:

「所以,我不能絞死你。」

威羅渾身一震,難以置信地看向王子。

隻聽泰爾斯繼續道:

「並非因為你的行為是否無罪。」

「而是我不能讓其他人因為怯於你的下場,就猶豫著是否拯救同袍——這不是該猶豫的事情。」

泰爾斯淡淡地道。

全場看著泰爾斯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索尼婭的臉上露出喜色,阿拉卡則深深皺眉。

唯有普提萊,目光裡復雜而深邃。

「但是!」

泰爾斯麵色一肅,厲聲道:

「這不代表你無罪,也不用付出違令的代價。」

「威羅·肯!」

威羅的呼吸開始急促起來。

「在以後的戰鬥裡,你必須拯救超過十位同袍的性命,」泰爾斯正色道:

「作為你今天不被絞死的代價,僅有這樣,才能抵免你違令的罪過,洗刷你的逃兵嫌疑。」

「十位!」

在所有人的目光下,泰爾斯抽出jc匕首,麵無表情地走到威羅的身後,把鋒刃對準綁住他雙手的繩子。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手上用力切割。

一下……

兩下……

三……

誒?

泰爾斯尷尬地發現:自己的手勁有點小。

照這個速率,恐怕要十幾秒以上才能割開繩子。

他感受著周圍人的目光。

這這這……

很破壞氣氛啊餵!

就在此時,那股熟悉的波動湧上泰爾斯的雙手。

像是血液瞬間加快了一樣,他的右手肌肉一顫,一股比平時大得多的力量爆發出來!

「嗤!」

威羅手上的繩子被瞬間割開。

泰爾斯收回匕首,強迫自己不去看威羅手背上被自己無意劃出的、血淋淋的傷口——咳咳。

「所以,我用你未來的行為,換取了你此刻的生命和自由。」

「你明白了嗎?威羅·肯?」

他肅穆地看著恢復了自由的威羅。

威羅喘息著,跪坐在地上看著泰爾斯。

他張開顫抖的雙唇。

「是……」

「是的……泰爾斯殿下!」他激動得大聲道:

「拯救十個人!我記住了!」

「還有個要求。」泰爾斯淡然道。

威羅一愣。

泰爾斯突然露出久違的笑容,道:「去換換你的雙槍——磨損成這樣,它們連河裡的魚都戳不死。」

威羅·肯呼吸了三口。

然後,他露出逃過一劫的笑容,拚命地點頭:「謹,謹遵您的命令!」

泰爾斯轉過頭,看向周圍。

索尼婭笑了出來,欣慰地看著他。

「很得體,殿下。」

要塞之花毫不客氣地走過來,在泰爾斯難看的臉色下,把他抱了起來!

不知道是誰第一個開始,周圍的士兵們紛紛鼓起掌來!

「啪啪啪……」

甚至有人開始歡呼。

還有人在叫喊著:「我們的王子!」

索尼婭大笑著,把麵如土色的泰爾斯架在肩上,使勁揉著他的頭:「一個合格的璨星!」

「狡猾的小鬼。」阿拉卡冷眼看著泰爾斯,嘟囔著一揮手,在全場的掌聲中,跟自己的部屬們離開。

隻有埃達,一臉疑惑地問著一邊深思著的普提萊:「他剛剛做什麼了?」

——————

等到本來就虛弱,在被索尼婭晃了兩圈之後,更加頭暈目眩的泰爾斯被放下來時,他隻能無力地拉著普提萊的衣袍乾嘔著。

在幾位士兵的帶領下,普提萊跟他一起走向為王子預備好的營房,身後跟著再次被天氣凍得一臉懨色的埃達。

泰爾斯嘆了一口氣:「我還以為,麻煩事會在我們到埃克斯特之後才來呢。」

但普提萊沒有接他的話。

「殿下,」普提萊默默地道,沒注意到自己用上了敬稱:

「您是怎麼想到那個方法的?」

泰爾斯一愣:嗯?

「暫時不殺那個士兵,而是讓他在未來貢獻自己?」普提萊邊走邊道。

「額,這個主意啊,」泰爾斯搓著凍紅的雙手,哈出一口熱氣:「事實上是基爾伯特告訴我的,跟我的大伯,米迪爾·璨星有關。」

普提萊神色一動,眉頭皺起。

「基爾伯特說自己曾經因為跟同僚們合作不利,搞砸了一次外交任務,」泰爾斯回憶著,沒有注意普提萊的臉色:「但米迪爾殿下沒有懲罰他,而是讓他欠下對星辰的『債務』,在日後用數倍的功績來彌補。」

普提萊緊緊蹙眉,而泰爾斯則挑了挑眉毛:

「遠東也有『用功勞來彌補罪過』的說法——但那僅限於重要人物,像是威羅這樣的底層士兵,沒法直接這麼說,所以要用拯救同袍的理由來說服其他人。」

「但這終究不是好辦法,」泰爾斯攤了攤手:「想想看,如果所有逃兵回來都說:我是為了拯救同伴……」

「所以,您是在效仿米迪爾殿下?」普提萊沒有聽他講話,而是緩緩道:「基爾伯特大概很希望您成為下一個米迪爾。」

泰爾斯一怔。

「呃,」他撓著頭:「這件事大概影響基爾伯特很深。」

「啊,是啊,」普提萊心有所思地長嘆道:「基爾伯特,後來確實在《要塞和約》的談判中拯救了整個星辰,彌補他交惡鋼之城的罪過——否則,按照當時的律法,這件事足以讓他下獄了。」

泰爾斯好奇地轉頭:「噢,普提萊……你也知道這件事?」

「當然,殿下,」普提萊似乎已經習慣了稱呼殿下,隻見他淡淡地道:「當年那件事,基爾伯特並不是因為跟同僚合作不利而搞砸的。」

泰爾斯睜大眼睛。

「基爾伯特當時隻是一個沒落貴族的後裔,他作為王子的侍從官初來乍到外交司,被同僚們排擠甚至故意陷害,才落得那樣的田地。」普提萊嘆了一口氣。

「啊?」泰爾斯驚疑道:「是麼。」

普提萊緩緩點頭:「所以,他才在後來嘔心瀝血地為星辰付出……他認為這是自己欠米迪爾,欠星辰的債務。」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歷程,際遇無常。」泰爾斯嘆息道,隨意聳了聳肩:「他把這件事告訴你了?」

「不,他沒有,」普提萊眼神深邃,話語裡帶著淡淡的哀傷和悔恨:

「但我比他知道得更多。」

泰爾斯抬起頭。

隻見普提萊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字:

「因為……」

「我就是當年外交司裡,那個排擠和陷害他的人。」

泰爾斯愣住了。

好尷尬。

「額,這個,」他尷尬地道:「也許,你當年不那麼做的話,基爾伯特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出色的外交和政務官。」

「是啊,也許吧,」普提萊苦澀地道:「星辰很幸運,能擁有他那樣出色而無私的……」

「不!」

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似乎在強忍著憤怒。

泰爾斯和普提萊詫異地轉過頭。

隻見第二王子的侍從官,懷亞·卡索站在他們身後,麵色不豫。

「懷亞……」泰爾斯奇怪地開口。

他這是在……生氣?

「殿下!」懷亞似乎竭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他深呼吸兩口,才回復正常的表情,緩緩道:「喬拉……喬拉他快不行了。」

泰爾斯倏然變色。

——————

喬拉,這位璨星家族私兵的首領,此刻正臉色發白地躺在營房的床上。

「我……我有個妹妹,」喬拉雙目失焦,神誌不清地道:「在王都,在王都……」

「殿下,」纏著繃帶的懷亞·卡索一臉遺憾地道:「吸血鬼們把他傷得太重……」

泰爾斯長長嘆出一口氣:「沒有辦法了嗎?」

「我們找遍了要塞裡的軍醫。」懷亞搖搖頭,臉色悲哀:「但他們隻是軍醫,恐怕沒有那麼好的醫術……」

泰爾斯皺眉:「有其他醫生嗎?」

普提萊皺著眉:「寒堡離得最近,倒是有醫生。但是……恐怕來不及了。」

「而且,埃克斯特人清空了……總之,道路很不安全。」

「接受現實吧,」埃達在鬥篷下嘆息:「至少讓他安心點離開,在去獄河的路上不留遺憾。」

泰爾斯看著床上的喬拉,想起他在閔迪思廳,第一次被自己戳笑的情形。

還有他帶著劍士們與傭兵們戰鬥。

和同僚一起,擋在自己跟瑟琳娜之間。

還有……樺樹林裡抵擋血族的戰鬥……

他難過地閉上眼睛。

可惡。

「泰爾斯殿下!」

眾人回過頭去。

隻見營房門口,站著一個黑發褐眼的年輕人。

是威羅·肯。

那個差點被絞死的「逃兵。」

威羅恭恭敬敬向著泰爾斯鞠了個躬,露出感激的笑容:「見到您,我真是太高興了!我被派來通知您……」

他向著營房裡看了一眼,掃到奄奄一息的喬拉。

威羅隨即馬上收斂了笑容,戰戰兢兢地道:「額……那個……兩位指揮官請您,還有副使先生過去……」

泰爾斯嘆了一口氣,不忍地看著床上的喬拉。

他點點頭,跟普提萊、埃達一起走出房間。

「那是……」威羅小心翼翼地問:「殿下您的部屬?」

「對,但我們救不了他。」

「希望他安心離去。」泰爾斯心不在焉地道:「威羅,你怎麼成雜務兵了?」

「嘿,」威羅聳聳肩,無奈地道:「畢竟……很多人還認為我是逃兵……」

泰爾斯心不在焉地點點頭,腳下卻是一停。

不。

「讓指揮官們等一等,我送他最後一程吧。」

「他是為了我而死的……」

泰爾斯哀戚地回過身,看著彌留之際的喬拉。

普提萊搖搖頭,向著威羅揮揮手。

泰爾斯走回床邊,看著莫名嘟囔著的喬拉,捏緊拳頭。

如果,喬拉他,還有其他犧牲在樺樹林裡的璨星私兵們,沒有跟著我……

唉。

就在此時。

「殿下……那個……」

威羅忍不住開口道。

普提萊和其他人都不滿地看向他。

「請不必催促,」懷亞不快地道:「請給死亡一些尊嚴——哪怕你是獄河的擺渡人。」

「不是,」威羅擺著手,著急地道:

「我昨天被當做逃兵,直接關進了地牢……那個地牢……」

「現在不是道謝的好時候吧。」普提萊皺著眉道。

「哎呀,不對,」威羅搖搖頭,喘著氣道:

「我在地牢裡麵認識了一個,一個被當作可疑人員而關進去的人……」

年輕的士兵大聲道:

「那個人說……」

「他是個醫生!」

泰爾斯和其他人猛地一驚,看向威羅。

「對,他還說他叫……拉蒙!」

威羅終於說出了要說的話,他抓了抓腦袋,露出爽朗的笑容:

「還是來自王都的醫生。」

「據他自己說的……醫術高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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