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耳報神(1 / 1)
宋芸晗暗惱他磨蹭:「你倒是快些!」
晦暗中,四周彌漫的潮濕氣息似也變得膠著,二人呼吸交錯,在這靜謐的深坑下顯得格外清晰。
顧須風全程緊繃著臉,小心為她穿好衣裳,思緒一陣恍惚。
頭頂很快拋下繩子,七八個漢子一同使力。
顧須風先給宋芸晗套上繩索,待她被拉上去,方輪到自己。
灼目驕陽炙烤著地麵,乍來的光亮令已適應了昏暗的宋芸晗眼眸微眯。
脫離了深坑,連周圍蔫耷耷的樹木和打著卷兒的葉片,都叫她瞧出了一絲鮮活來。
宋芸晗原以為尋水隊伍中大部分人都已率先返程。
未料此時一數,人較啟程時卻隻少了四個。
其中之一包含那名挑釁的家奴。
眾人一窩蜂圍攏過來,七嘴八舌問候著。日光灑在他們或焦急或欣喜的臉上,更顯生動。
宋芸晗心下一暖,對他們一一謝過。
了解到兩人均身負不輕的傷勢,眾人紛紛自告奮勇要將兩人抬回去。
趙有元更是撥開身旁之人擠到宋芸晗跟前,緊張神色幾欲溢出,「可還能行走?」
他隨趙有耕返程時跟了過來,從大哥口中得知,自個中意的姑娘是為救顧須風才掉入深坑——
趙有元看向顧須風的眼神便愈發充斥著敵意。
他向來率直,此刻更是不願掩飾自己的不滿。
高大健壯的小夥蹲於地上,後背向宋芸晗敞開,熱忱相邀:「芸晗妹子,我來背你。」
「用不著你。」
顧須風冷著臉,二話不說,直接將宋芸晗抱入懷中,淩厲的眼神掃過趙有元,越過他轉身便走。
趙有元眼睛倏地瞪大,正要發火,卻被顧須風冰涼的眸瞥得背脊發寒。
心頭驀地被澆了一缸涼水,同時湧起一絲畏懼。
但他仍強撐著,心底的不甘野草般滋長:「你這小子,竟敢對芸晗妹子如此無禮!快鬆開你的髒手!」
搭上顧須風肩膀的手猛然出力,卻未能如願阻礙顧須風的前行。
趙有元不可思議的目送著顧須風的背影走遠,怔在原地木了片刻,心中滿是挫敗。
這男子究竟是何來歷,他用上十足的力氣竟也未能將其撼動分毫!
趙有耕從後麵一把攬過趙有元的肩,長嘆一口氣,苦口婆心道:
「老弟啊,大哥跟你邊走邊講。
方才還未來得及同你細說,這顧兄弟啊,竟能單槍匹馬斃殺一頭黑瞎子!
那身手可不是常人能有的,你可千萬莫要沖動。」
「哼,能殺黑瞎子又怎樣,芸晗妹子又不是隻看這些。」趙有元一臉不服氣,隻是語氣已不如先前那般強硬。
趙有耕頓了頓,加快語速說道:「有元,你且冷靜些,感情之事豈容強求。」
今日能保住這條小命,皆賴宋芸晗相救。
如此出挑的姑娘,若真能成一家人,實乃老趙家的福分。
可,唉。
「我是打心眼裡喜歡芸晗妹子......」
趙有元聽完兄長一番話,心中雖餘怒未消,但好歹也冷靜了幾分。他攥緊拳頭,發誓絕不會輕易放棄。
而另一邊,顧須風抱著宋芸晗,不顧傷口的疼痛一步步前行。
「仔細你身上的傷!」宋芸晗目光緊盯著顧須風幾處傷口,心也跟著揪了起來。
此刻她心下有些亂。
方才分明已把話與顧須風說得甚為明白,更是未見他有絲毫反駁。
可這人眼下又是鬧哪般?
這是吃醋了?
宋芸晗睫毛微垂,心緒不明。
沒走出幾步,顧須風腹部的傷口位置便浸出一抹紅,那猩紅在他月白衣衫上顯得格外紮眼。
宋芸晗移開手,掌心一片濡濕,麵色瞬間陰沉下來。
「你傷口開裂了,別逞強,趕緊將我放下!」
見顧須風絲毫沒有放下她的意思,宋芸晗怒了,她開始瘋狂掙紮,手腳並用,那狠勁仿佛要跟顧須風拚命。
「顧須風,立刻放我下來,你這般不要命,老娘可不想欠你這份人情!」
「無礙。」顧須風麵色依舊平靜如水,仿若這傷未在他身。
然而,他的額頭早已汗珠密布,每邁出一步都好似要耗盡他全身的力氣,但那眼神卻堅定得讓人害怕。
宋芸晗:「......」
望著顧須風的側臉,她心緒復雜:
這家夥如此執拗,分文未取留在她身邊,難道就為她這個人?
雖說自己救了他,可她分明已言明無需負責。
眼下顧須風這般態度,難道真未打算放棄?
以她此時的仰視角度,顧須風這張臉依舊完美無瑕。無論放到古今,皆是足以迷倒萬千少女的存在。此時日光傾灑在他臉上,更增添了幾分惑人韻味。
分明可以靠臉吃飯,可他偏要憑一身武藝。
宋芸晗唇角些微上揚,但很快收斂心緒:感情可作調劑,但絕不能阻礙事業。
她雖不認為顧須風能發自內心入贅,但此人既然態度堅決,允他個機會倒也未嘗不可。
南枝悄然跟於二人身後,揪著衣袖,暗自打量著顧須風的大膽之舉。
雖說此乃逃荒之途,無需諸多講究,可小姐尚未婚配,終究人言可畏。
她一時竟不知該佯作不見,還是出言提醒為妥。
...
趙二狗雙手各拎著滿滿一桶水,疾步奔回小團體的休整之所。
此處聚著二十來號成年漢子。
木桶重重墩於地上,趙二狗小步快跑至管事跟前,眼中壓抑著興奮:「頭兒,您猜猜,我尋水之時瞧見誰了?」
趙二狗在回程途中聽聞:宋芸晗與顧須風墜入深坑。
他逆著人流一路疾跑而歸,隻為將此消息告知同伴。
幫忙?那是絕無可能之事。
他恨不得這一男一女就此死絕才好!
沒了這二人礙事,他們一夥便能毫無懸念地拿下那一馬車的物資。
打從濰縣出來,他們一行已然足足追趕了四日。
至於為何遲遲未動手?
頭天夜裡主動出擊的五個弟兄,非但未能奪得馬車,甚至無一人能活著歸來。
「少賣關子!」管事不耐煩,一腳踹向趙二狗的屁股。
「是姓宋的那小娘子,」趙二狗按捺不住興奮,「還有護衛她的那個男子,一同掉坑裡了!」
「那男子傷得很重,咱們正好出手搶奪!」
「且稍作觀望。」管事與一眾人對視,目光深沉,麵上卻波瀾不驚。
這幫莽夫哪裡知曉,他甘願追出這些時日,所圖遠不止馬車上那點物件。就那麼點東西,怎值得他這般勞神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