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狗咬狗（1 / 1）
金簪於日光之下閃耀著璀璨光華，直晃得人眼暈目眩。
在這飯食都難以為繼的艱難時景，竟有人還能新添這般精巧的金首飾佩戴！婦人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去，心似被貓爪撓了一般，癢得厲害。
不多時，宋家婆媳頭戴金簪之事便迅速傳開。
空地上，幾位婦人湊到一處竊竊私語。
孫碩手裡攥著張乾巴餅子乾嚼，尖著耳朵湊到近處細聽，斷斷續續捕捉到「宋家、金簪」的字眼，忽地咧嘴一笑。
這變臉之態全然落入趙二狗眼中。
趙二狗躲在孫碩身後撇嘴，心忖這廝可真夠陰損的。
一天天的，神神叨叨，淨躲在暗處使陰招，跟隻見不得光的耗子似的。
向來知曉管事這人陰鷙，往昔倒未覺得如何，可自打得知孫碩假借賣身契拿他們當猴耍以後，趙二狗便覺如吞了屎般惡心。
從宋芸晗那回來，趙二狗便開始原地擺爛。
告密？憑什麼給這陰人通風報信？
他已與宋芸晗達成一致，乃是有退路之人，與其他人自不相同。
嗬，隻待拿回賣身契，他便是自由之身。這陰人誰愛捧自個捧去！
有人討好湊到孫碩跟前：「頭兒，那宋家人果真露了馬腳，依我看，府裡丟的那些財物指定在他們身上！沒準就藏在那輛馬車之中！」
此人說話前先瞥了趙二狗一眼，見他未如往日那般爭搶諂媚時機，還頗為詫異。
「抄家夥，隨我來！」孫碩斟酌一番，不再遲疑。
這一刻他已經等候許久，先前能按捺住，一半是因懷疑尚未落實：宋家那輛馬車中雖裝滿吃食，可到底尚犯不著他動手。
再者，他深知顧須風武力高強，故而不敢貿然搶奪。
後又聽聞宋芸晗覓得水源，聲名正盛，忌憚屆時會有荒民護她，孫碩遂心生毒計傳謠中傷。
眼下既已認定那些財物就在宋芸晗手上——
孫碩便什麼好猶豫的了。
憑著手下這二十五號人，他便不懼宋家那幾個婦孺，有顧須風當打手又怎樣，此人再厲害莫非還能以一當百不成？
且宋芸晗名聲已臭，屆時荒民中願站出來幫她的想必也無幾人。
...
趙家兩兄弟趕來時，正好撞見一群青壯沿途推搡開擋路之人，圍向宋家。
孫碩輕拍身上微皺的細棉長衫，眼神陰鷙，沖宋芸晗惡語道：「識相點交出東西，否則——」
走動間，其跛腳之態明顯，自那日被灌下龍葵鹼濃縮液後，他便落下此病根。
幾日過去，孫碩已將自身病痛與宋芸晗聯係起來。
「否則如何？」宋芸晗嗤笑，抽出長刀。
「既如此，我便將你在員外府行竊之事抖露出來，看你還如何立足！」
孫碩示意嘍囉們吆喝，周遭人群遂被吸引而來。
見人聚攏，孫碩深深睨了宋芸晗一眼，方道：「難道諸位不好奇宋芸晗一馬車的物資從何而來？是偷的！那日我主家遭大火，主人家仙去，這許多物資也丟了！」
「這女子不守婦道，還人品卑劣，諸位快來瞧瞧！」
來者不善吶！
趙有耕一見這陣仗，忙去尋人相助：「有元，照看好這邊，莫讓這些渾人傷了宋家人！」
宋家妹子有尋水的功勞，不少人尚記掛著她的好。
匆忙囑咐弟弟一句，趙有耕快步離去。
趙有元擋至宋芸晗身前，怒視孫碩：「就是你在亂嚼舌根！」
環視一圈交頭接耳的人群，宋芸晗右臂拄著根棍子走出，骨折的右腿暫且封印了她大半行動力。
「各位鄉親，某些中傷我的謠言想必大家都有所耳聞。但我宋芸晗行得正坐得端，這些都是無中生有的汙蔑！」
「你說如何便如何？」孫碩把趙二狗推到人前，發難道，「大家夥，我絕非空口白話，趙二狗先前亦參與了尋水，二人奸情實乃他親眼所見！」
「二狗，且與大家夥說說。」孫碩暗地裡遞眼神。
趙二狗往前走出幾步，待與孫碩拉開距離，才揚聲道：「我確實沒瞧見，那日打完水我便徑直回了，並未見到什麼奸情。」
「但這二人一個尋水一個殺熊，以這人品，想來不會做出格的事才對！」
有賣身契在前頭勾著，趙二狗背叛起孫碩來全無糾結。
此時趙有耕帶著十來號漢子趕到，紛紛聲援宋芸晗：「我們也可作證。」
「狗雜碎！往日我待你不薄！」孫碩未料到心腹會臨場反水，作勢欲踹，卻被趙二狗靈活躲過。
反觀孫碩自身，卻因重心不穩摔了個狗啃泥。
人群中有婦人認出趙二狗。
「嗨呀！那日可不就是這人在埋汰宋姑娘嗎？難不成是良心發現啦？」
趙二狗心虛打量宋芸晗的反應，見她單手叉腰，生怕這姑奶奶一個不爽反悔了。
眼珠子一轉，忙指向孫碩，當眾揭露：「都是被他逼的！宋姑娘和顧公子救了大夥的命，我乾了喪良心的錯事，日日良心難安，這才醒悟......」
「好生缺德！」周遭眾人不住數落。
須臾之間，宋芸晗聲譽翻轉。
宋芸晗主動設局，自不是隻為看這狗咬狗的戲碼。她擊掌數下，眾人很快安靜，目光匯聚過來。
而後指向孫碩等人冷言道：「想必大夥仍舊記得，那日我從濰縣逃出，便是遭員外一行所擄。」
「就是這幾個心懷不軌之人，助紂為虐、強搶民女，如今還妄圖通過謠言來搶奪我家物資！」
「他們自己沒有能力準備，就想通過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來達到目的！」
孫碩已後悔當麵對峙。
早知這小女子如此巧言善辯，不若一上來便用強。他們二十六個人還壓不住宋家這數人了？
「任你說破天，這些物資都是從我主家奪來......上，將馬車奪了。」孫碩放棄道德壓製，改用暴力。
宋家人隻這一輛馬車，想來從員外府順來的財物也一並藏在裡麵。
烏壓壓二十來號人直逼過來。
顧須風手握刀柄，長刀斜出，周身散發的氣勢讓人不寒而栗：「想死的，皆可上前。」
孫碩眾人後背發寒，沒由來地憶起那五位未歸之人。
那幾人以往被員外好生供著，即使荒年，也頓頓吃的米麵肉蛋，個個體格健壯。
結果也成了眼前這把凶刃的倒下亡魂......
趙二狗咽了口唾沫，默默挪到宋芸晗同側：親娘嘞，還好他認慫得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