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章 最終的訣別(1 / 1)
「出了大事啦,迪熱紮小姐她……」
謝子川一骨碌翻身下床,穿過浴室,但是,連通門被鎖上了。
他又猛地沖回來,穿過自己的房間,沿著走道從一個嚇得縮成一團的女仆身邊擠了過去。
蟬兒的房門大開著。
陽光穿過百葉窗,照亮了屋子,射在她的床上。
躺在床上的她身上蓋著一張被單,隻有烏黑的頭發留在外麵。
躺在被單下的軀體顯出一個筆直的輪廓,就像一尊石雕一樣。謝子川跪在她身旁,輕輕掀開被單。
她安詳地睡著,雙眼緊閉,可愛的臉龐沒有任何異樣的感覺,就像平時一樣,但是,平靜得太可怕了——沒有動彈,脈搏不跳,沒有呼吸,雙手冰涼。
一會兒,旅館老板走來,碰了碰他的肩膀,指了指她身旁桌上的空玻璃杯。
杯底還殘留著一些白色粉末,旁邊是她的書、香煙、令人悲傷的小鏡子、口紅和手帕。
地板上放著安眠藥的空瓶,謝子川於第一個傍晚在洗澡間還看到瓶裡盛放著安眠藥呢。
謝子川站起來,搖了搖頭。
旅館老板把仍然捏在手中的信遞給謝子川。
「請通知當地的治安辦公室,如果他們找我,我就在自己的房間裡。」他邁著沉重的步子離開房間,沒再回頭看一眼。
回到自己房裡,他坐在床邊,凝視著窗外那平靜的大海。
然後,他茫然地盯著信封,信封上隻寫著幾個粗大的字:「交給他。」
謝子川的大腦裡忽然閃過這樣的念頭,她一定留下話要旅館的人早早叫她,這樣,就不會隻有他一個人發現她死了。
他將信封翻過來,封口處還潮濕,可能剛封上不久。
謝子川的雙肩顫抖一下,撕開了信封。
剛看完頭幾個詞,就迅速讀起來,邊讀邊吃力地喘著氣,然後把信扔在床上,仿佛這信如蠍子一般有毒。
#我親愛的謝子川:
我衷心地愛你。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也希望你仍然愛著我,同時當你看著這些話的時候,也就是你的愛情即將結束的時刻。
所以,我親愛的人兒,就讓我們帶著彼此的愛告別吧。永別了,我親愛的。
我是伏爾加公社內務部的一名間諜。
是的,我是一個為伏爾加公社效勞的雙重間諜。我於上一次企業戰爭結束後一年就被迫加入他們的組織,直到現在。
在遇到你之前,我深深地愛上了在昆侖唐古集團空軍武裝力量部隊服役的一名南方人。你可以找到這個人的檔案,他在戰爭中獲得過兩枚功勛勛章。
戰爭結束後,鐵青陽很欣賞他,對他進行了專門訓練,並把他派往日本地區的北方四島工作。後來他被伏爾加公社的特務抓捕了。
通過嚴刑拷問,對方從他嘴裡掏出了許多情報,其中也有關於我的情況。
就這樣,那些人找到了我並對我說,如果我願意為他們工作,他就可以生存下來。他對這一切毫無所知,但是他們允許他每月15日給我寫信。
如果沒有收到他的信,就意味著他因為我而死了。
我成天為此提心吊膽。
一開始,我隻是盡量向他們提供一點無關緊要的情報,你必須相信我的這句話。
後來,他們要我注意你的行動。在你派往聖泉王宮之前,我把你的情況告訴了他們。
這使得他們在你到達之前就已熟知你的情況,並且有時間在你房間時安裝竊聽器。
接下來,他們要我在賭場裡不要站在你的後麵,並要我設法阻止雷諾德龍和伯恩亨特站在你旁邊。
這就是為什麼那個保鏢能夠差點打死你的原因。然後,他們又導演了我被綁架的那一幕。
你也許感到奇怪,我在夜總會裡怎麼那麼沉默,而且想知道他們為什麼沒有傷害我,因為我也在伏爾加公社內務部工作。
但是,當我發現他們對你下那麼重的毒手,把你傷得那麼嚴重時,我決定不能再這樣繼續乾下去了。
那時,我開始愛上了你。
他們要我在你恢復健康期間向他們匯報情況,但我拒絕了。
我是由巴黎方麵的地下組織控製的。按照規定,我必須一天打兩次電話給「殘廢者」這個線上用戶。
自從我拒絕服從他們的命令,這個通信機製就中斷了。
我知道,作為人質關押在伏爾加集團內的男友一定也沒命了。也許,他們害怕我告密,於是向我發出最後一個警告,說如果我再不服從他們的命令,「內科手術組」組織將派人來乾掉我。
我沒有理會這個警告,因為我已深深愛上了你。我原打算我們倆在這裡盡情享樂過後,我就從歐洲地區逃到南美地區去。
我想能生下你的孩子,能夠在某個地方重新生活。但是他們已經跟上了我。就在我們來這裡的前一天,我在城裡聖泉王宮飯店發現了那個戴黑眼罩的家夥,我注意到他在打聽我的活動。
我以為自己能夠擺脫他,沒想到他又跟蹤到了這裡。
我知道,如果我把這一切告訴你的話,那麼我們的愛情就將毀掉。我十分清楚,我隻有兩條路可走,或者等著被「內科手術組」組織殺死,還得搭上你的一條命,或者我自我解脫。
我選擇了後者。
這就是事情的全部。我還要告訴你的就是,同我保持聯係的巴黎的通信會話聯係注冊用戶名是「殘廢者」33614。
另外,在北京我從未見過他們中任何人。一切事情都是通過一個中轉站交辦的,這個地址是:
獅心王十字大殿007號新聞流媒體經銷人。
親愛的,我希望你還能允許我這樣稱呼你。
還記得嗎?我們第一次在一起用餐時,你曾談起那個從斯拉夫地區叛逃出來的人,他曾說過這樣一句話:『我被世界的大風刮走了。』這是我的真實寫照。
還有,我設法拯救了自己所鍾愛的人的生命,這是我唯一的安慰。
夜已深,我感到疲乏不堪。你剛剛穿過兩道門回到房間去。
如果我有足夠的勇氣,你也許能夠拯救我的生命,但是我忍受不了你那可愛的眼睛看著我時的神情。
永別了,我最親愛的。#
謝子川將信扔在床上,機械地搓著雙手,淚水湧上了眼眶。
突然,他用拳頭打了一下太陽穴,然後站起來,凝視著窗外的平靜的大海,嘴裡不住地罵著自己。
他擦乾眼淚,迅速穿上襯衫和褲子,板著麵孔走下樓梯,進了VR通信設備間,猛地把隔音間的門關上。
謝子川聯係了北京的情報員。
等電話的這段時間,他開始冷靜下來,仔細回憶著蟬兒信中的內容。
所有疑問都有了答案。
過去四個星期中的小小的陰影和問號,他當時隻是本能地感覺到,但他一次次地把它們否定了,現在這些陰影和問號就像標杆一樣清楚地顯示出來。
很顯然,謝子川現在隻能把她看作一個敵方間諜,把他們的愛情和他的悲傷一齊深深埋在心中。
也許以後會不時想起這段情,然後苦澀地將這些事和其它感情創傷一起扔進大腦的信息庫中。
他知道,必須充分估計她對信息局和對祖國的背叛行為以及這種背叛行為所造成的損失。
謝子川那職業間諜的頭腦已完全沉浸在由此而造成的許多後果之中,比如,信息局近幾年派出的特工很可能都已暴露,敵人一定已經破譯了許多密碼,各個分站許多針對伏爾加公社的重要情報已經泄露出去。
這一切多麼可怕,隻有老天爺才知道這些麻煩該怎樣解決。
謝子川緊咬牙關。
突然,雷諾德龍曾經說的話又在腦海中響起:「周圍的黑目標多不勝數。」
謝子川暗自苦笑了一下。
沒想到這麼快就證實了雷諾德龍的觀點是正確的,而自己的小小說教是這麼快的不堪一擊,毀於一旦!
就在他東奔西跑疲於就戰時,真正的敵人一直在悄悄地、冷酷地、一點不誇大地活動著,而且就在他身旁活動著。
他的腦中突然浮現出了這樣的情景:
蟬兒正從信息局大樓走出來,手提包裡裝著一疊機密文件,上麵印著即將派出去的特工人員的姓名。
謝子川的指甲戳進了手掌心,渾身因為羞愧而沁出了汗水。
不過,現在還不算晚,這裡就有他的一個靶子,就在身邊。
他要和「內科手術組」的人較量,窮追猛打,直到消滅他們為止。
如果沒有這個「內科手術組」組織,沒有這個復仇的冷酷武器,那麼,伏爾加公社內務部就將是一個普通特務組織機構,再也不可能橫行霸道,猖獗一時了。
叮咚的提示音響了起來,謝子川猛地拿起VR頭戴設備,固定在額頭上。
謝子川接通了注冊昵稱為「探照燈」的會話程序,昵稱「探照燈」是一個負責和外界聯係的官員,如果謝子川要從國外打電話到北京的話,那麼他隻能打給這個人。
但是,這隻是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才這樣做的。
他輕聲地對著眼前這個全息影像形成的但是臉部模糊不清的人形說了起來。
「我是謝子川,現在身處外線,情況緊急。請立即上報要求召開緊急會議。另外,6060曾經是一個雙重間諜,為『北國冰封地區』工作.」
「曾經是?」
「是的,我說『曾經是』,因為這女的現在已死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