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王爺的「獎賞」，與美第奇的「榮幸」（1 / 1）
旗艦「遠洋號」的船長室內，空氣依舊殘留著朱棣話語裡的冰冷殺意。
顧天信站在一旁，喉結滾動了一下。他看著王爺那張波瀾不驚的臉，才真正理解，這位殺神王爺，與美第奇家族那樣的「毒蛇」之間，到底有何不同。
毒蛇擅長用毒牙，在陰影中一擊斃命。
而眼前的燕王朱棣，是一頭真正的猛虎。他不在乎毒蛇的手段有多精妙，他隻關心，這條蛇什麼時候能幫自己咬死獵物，以及，什麼時候該擰斷這條蛇的脖子，連皮帶骨，一起吞下去。
「王爺英明。」顧天信低頭，由衷的說。
朱棣沒有理會他的恭維，隻是轉身對親兵吩咐道：「去，請我們的朋友，洛倫佐先生再來一趟。就說，本王對他上次的『表演』很滿意，要親自給他一份『獎賞』。」
親兵領命而去。
沒過多久，洛倫佐·德·美第奇再次登上了這艘帶給他無盡壓力的鋼鐵巨艦。
這一次，他的姿態更加從容，甚至帶著一絲勝利者的矜持。他出色地完成了東方王爺的考驗，在他看來，接下來，就是分享勝利果實的時候了。
走進船長室，他看到朱棣正背對著他，擦拭著一柄懸掛在牆上的蒙古彎刀。
刀身雪亮，映出朱棣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
「洛倫佐先生，」朱棣沒有回頭，聲音平淡，「你的能力，讓我印象深刻。一座公國，在你的指掌間，就那麼輕易的化為了塵埃。」
「為您效勞，是我的榮幸，尊敬的王爺。」洛倫佐微微躬身，言語滴水不漏。
朱棣放下彎刀，轉過身，臉上竟然帶了一絲笑意。隻是那笑容，像冬日寒冰，沒有半分暖意。
「說得好。為了表彰你的『榮幸』，本王決定，給你一個更大的舞台。」
朱棣走到他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從今天起，美第奇家族，將是我大明皇家海洋貿易總公司，在整個歐羅巴大陸，唯一的金融代理人。」
洛倫佐的心髒猛地一跳，狂喜瞬間沖上了他的頭頂，讓他幾乎眩暈。
唯一的代理人！
這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他將得到那個神秘東方帝國無窮財富的全力支持！他將不再隻是佛羅倫薩的無冕之王，而是整個歐羅巴財富的仲裁者！
「我……我絕不會辜負您的信任！」洛倫佐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
「很好。」朱棣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力道讓洛倫佐感覺自己的骨頭都在作響，「本王的大明皇家銀行，將為你提供一筆，嗯……幾乎沒有上限的信用額度。你需要多少錢，就可以從我這裡借多少錢。」
洛倫佐的呼吸都變得粗重起來。他仿佛已經看到，整個歐羅巴的國王和貴族，都跪在他麵前，乞求他施舍貸款的樣子。
他已經徹底被這畫下的大餅，沖昏了頭腦。
「王爺，您有什麼吩咐？」他迫不及待的問道，想要立刻開始這樁偉大的事業。
「還記得你說的，那個什麼『聯合債券』嗎？」朱棣問道。
「是的，西班牙和神聖羅馬帝國準備用它來扶持本土產業，對抗我們的商品。」
「本王要你做的第一件事，很簡單。」朱棣的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用我借給你的錢，去買下他們的『聯合債券』。他們發行多少，你就買多少。直到，你成為他們最大的債主。」
洛倫佐一愣，隨即恍然大悟，對朱棣的「高明」欽佩不已。
釜底抽薪！
把敵人用來對付自己的武器，直接買過來，變成自己的刀！
「我明白了！」洛倫佐興奮的回答，「請您放心，一個月內，我會讓他們的國王明白，誰才是他們真正的『陛下』！」
他帶著無盡的野心與憧憬，離開了旗艦。他堅信，自己正主導著一場偉大的博弈，而那個東方王爺，不過是一個有錢但頭腦簡單的武夫，是他走向巔峰的最好踏腳石。
朱棣站在舷窗邊，看著洛倫佐的小船消失在港口的薄霧中，眼神中滿是譏諷。
「一條聞到血腥味的狗，已經套上了項圈。」他低聲自語。
就在這時，一名親兵捧著一封剛剛從京師八百裡加急送來的火漆密信，走了進來。
信封上，是東宮的印信。
朱棣撕開信封，抽出信紙。
信上的字不多，是他那位年僅八歲的侄兒，親筆所書。
字跡尚顯稚嫩，但內容，卻讓朱棣這樣的沙場屠夫，都感覺到了一股發自骨髓的寒意。
「準。予其方便，助其擴張，允其所求，令其為我大明在歐羅巴最利之刃。待其鯨吞萬裡，身肥體壯之日，便是為我大明獻祭之時。」
朱棣捏著信紙，久久不語。
他抬頭望向東方，應天府的方向。
那座巍峨的紫禁城裡，到底坐著一個怎樣的存在？
戰爭，謀略，人心……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他那位侄兒的眼中，變成了一場可以精準計算的數字遊戲。
自己浴血奮戰，用炮火轟開敵人的國門。
而那個孩子，卻隻用寥寥數語，便在萬裡之外，為整個歐羅巴，布下了一座名為「金融」的、無可掙脫的絞肉機。
朱棣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引以為傲的赫赫戰功，在那種看不見摸不著的誅心之術麵前，顯得如此粗糙，如此……原始。
「殿下……」他喃喃自語，眼神中，是前所未有的敬畏，與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