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朱門酒肉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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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彤如一入獄,蒼鐵敬就坐不住了,三番五次跑到鳳翎閣要人。

兵部尚書位高權重,別的人大多頂不住他的壓力,但碰巧鳳翎閣最近隻剩了程又雪當差。

程又雪大手一揮就讓門房不再放他進來。

秦長舒知道之後有些擔憂:「蒼鐵敬不是好惹的,你往寧大人那兒多走走,眼下隻有她才能護你周全。」

程又雪倒是想去找寧大人,但大人最近一直在將落成的淮王府上監工,她找了好幾次都沒找到人。

不僅寧大人難找,定北侯最近也不露麵了,她隻隱隱聽說徐州那邊出了什麼變故。

「山雨欲來風滿樓。」她皺著鼻尖道,「上京最近的氣氛好生壓抑。」

葉漸青將烤肉翻了個麵:「明日淮王就正式受封開府了,會熱鬧一些。」

「我沒有拿到請帖。」程又雪惋惜地道,「想湊熱鬧也不成。」

「我倒是有帖子,但還是不去為好。」葉漸青道,「有些熱鬧,更適合在旁邊的摘星台上看。」

摘星台就在淮王府不遠處,因著有七層高,能遠遠俯看見王府部分庭院裡的情形。

程又雪納悶:「熱鬧難道不是湊近了看才好?」

葉漸青但笑不語。

淮王開府擺宴,不知何故特意邀請了定北侯。

兩人並未有過什麼交集,也沒有任何親屬關係,淮王一見李景乾卻是分外開心,拉著他就一頓誇贊,直言他是大盛第一武將。

李景乾皮笑肉不笑地收回手:「王爺謬贊。」

察覺到他的敵意,淮王笑得倒是更歡:「寧大人也來了呢,侯爺可要見一見?」

「吾與寧大人素來不和,為了不擾王爺府上的喜氣,還是不見為好。」

「侯爺這說的是哪裡的話,寧大人先前還提起侯爺,說定親那日,一定要請侯爺喝一盞喜酒呢。」

李景乾不動聲色地抬眼。

受冷落多年的五皇子,見人不怯場,規矩禮儀也都盡善盡美,天真的笑意下藏著幾絲看戲的冷漠,指腹上的繭比他身邊那個武將手上的還厚。

斂回目光,李景乾道:「禮數已經送到,在下就先走一步了。」

「侯爺。」淮王叫住了他,意味深長地道,「東邊戰事吃緊,侯爺恐怕很快就要離開上京了。不如就提前喝這一盞喜酒,也算本王全了禮數。」

說著,從旁邊的托盤上拿了兩盞酒,一盞遞到他跟前。

李景乾沒接。

淮王挑眉:「怎麼,是覺得父皇賜的這一樁婚事不好?」

「不是。」

「那侯爺還不想一想祝酒詞。」他似笑非笑地道,「百年好合,亦或是早生貴子?」

陸安站在後頭,瞧見自家主子袖口裡的手明顯緊了緊。

他擔心地往前邁了一步。

今日來者甚眾,淮王是故意在激侯爺,侯爺一旦動怒,傳去聖人耳朵裡,那就成了他忤逆皇室圖謀不軌。

然而,片刻之後,李景乾的手就鬆開了。

他轉頭看向王府大門的方向,漫不經心地道:「王爺這流水宴好大的排場,肉香飄出去得有十裡地。」

沒想到他會突然說這個,淮王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

但很快他就察覺到了不對。

外頭人聲鼎沸,原本是熱鬧的,但聲音逐漸開始嘈雜,且越鬧越大。

「王爺小心!」馬嶽突然喊了一聲。

淮王側身回眸,就見後頭突然沖上來七八個衣著襤褸之人,舉棍就朝他打來。

情急之下,淮王壓根顧不上別的,返身就與他們周旋纏鬥。

李景乾在旁邊看著,淡淡點頭:「不愧是從過軍的皇子,武藝遠勝榮王雍王。」

淮王狼狽躲避,一邊與人過招一邊氣惱地道:「侯爺居然袖手旁觀?!」

似乎這才發現旁邊還有人,難民分了兩個人出來,張牙舞爪地朝李景乾攻去。

這邊對付淮王的幾個人棍棍到肉,下手毫不留情。那邊李景乾麵前的人卻像是陷在水裡一般,一拳一腿都緩慢至極。

「唔。」幾招之後,李景乾配合地痛呼了一聲,緩緩靠坐在了後頭的石柱上。

李扶風:「……」

是當他瞎嗎?啊?

王府初落成,沒有多少守衛,整個庭院裡的難民卻是越來越多,馬嶽護著他且戰且退,賓客也紛紛受驚沖撞,有不少人受傷。

程又雪站在摘星台上目瞪口呆地看著,扭頭朝葉漸青道:「打起來了!」

「嗯。」葉漸青扶著欄杆遠眺,「你的寧大人已經順利地登車了。」

「可還有別的王公大人呢。」程又雪直皺眉,「看起來傷亡不少。」

葉漸青輕笑:「冬日回廊那邊的難民擁擠,少吃少穿還日夜受凍,這邊的淮王府卻大擺流水宴,如何能沒有傷亡呢。」

甚至從摘星台上看過去,都還能看見難民圍在宴席桌邊搶食。

程又雪心裡一沉,跟著就將屋子裡的筆墨拿了出來。

「大人。」她道,「煩勞您將此景畫下來。」

葉漸青挑眉:「我的畫作很值錢。」

「您隻管畫,我買了。」她大方地道。

葉漸青了然,接過紙筆從容作畫。

熱鬧的王府、燃炸的鞭炮、擺到街巷裡的大魚大肉和遠處蜂擁而來衣衫襤褸骨瘦如柴的難民。

他畫技無雙,筆墨落成即是人間萬象。

程又雪鄭重地將墨曬乾,而後就卷進了衣袖裡:「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樣的畫麵,沒想到真能讓我親眼看見。」

「也該讓咱們的陛下看一看。」

她暗暗握拳,打算去為萬民進言。

「對了。」程又雪想起來問,「這畫多少錢?」

「五十兩。」

「……」

僵硬地把畫卷拿出來放回他手裡,程又雪拱手作揖:「是下官唐突了,告辭。」

葉漸青好笑地拉住了她:「等等。」

程又雪整個人都在抖,回頭眼神復雜地看著他,像是想問畫這麼值錢還當官做什麼——但又不敢。

他搖頭輕笑:「外頭的人買我的畫自然是五十兩,給你,就隻要五文錢。」

程又雪震驚:「你我之間的情誼,已經值四十九兩九百九十五文錢了?」

葉漸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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