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幼年摯友(1 / 1)
從小到大我交過很多朋友,我所謂的摯友隻是心思單純的友誼,偶爾大家也會有爭執、鬧情緒互不理睬,可是不知道哪一天又會偷偷忘卻了不快似乎感情比先前的更加美好友愛。
我小學一年級復讀的第二年,妹妹也讀小學一年級了,那時候教室裡課桌是老式的長桌子,一個桌子坐五個學生,一個教室並排放著兩列長桌子,一列差不多是四張。每張桌子有個小組長,我們的課桌是教室的左邊一列第二排的位置。
我那時已經比剛入學的孩子老練些就當了班長。妹妹苗苗和表弟文軒都和我在一張桌子上他們自然歸我管轄,每天早上收他們的作業本,幫助老師監督他們的課堂紀律等等。
我們那一張座上還有個女孩子叫王靜,她長得白白淨淨,隻是她頭發稀疏且軟軟的感覺像她的為人一樣柔柔的。我們都是裡麵穿著補丁的衣服外麵穿著罩衣上學,幾乎所有的媽媽都是這樣給孩子穿的,怕孩子在學校弄髒衣服。我們背的書包也是媽媽用紅褐色的棉布做的,隻是紅褐色的布料上有很多亮晶晶的彩線我覺得也十分好看。可是那時王靜上身穿著白色襯衫腿上是黑的燈芯絨背帶褲。她背的書包也與我們的不一樣,是商店買的卡通人物雙肩書包。她的臉是標準的鵝蛋臉,她奶奶會和她在兩隻耳朵的正上方梳兩個麻花辮用彩色的橡皮筋,她一走起路兩根細細的辮子也跟著晃來晃去。當我們臉上都是北風呼嘯留下的蘿卜絲時(臉上皴裂的一條條細細的口子)她總是白白的香香的來上學,而且還由她奶奶護送著來學校。
來學校的第一天她被老師安排在我們一桌,她奶奶見我比她大就熱情讓讓王靜叫我姐姐,說王靜小平時讓我們多照顧她,還從王靜書包裡掏了糖果讓王靜分給我們。雖然王靜讀書成績不算好,但是她性格乖巧,穿著打扮乾淨時尚很像是城裡的孩子自然很受大家歡迎。王靜總是從她家裡帶來很多我們沒見過的玩具或者沒吃過的零食。她一直是很大方的和大家分享。最令人驚奇的發現是王靜家的院子裡有一顆很大的櫻桃樹,春末夏初樹上掛滿了黃色的櫻桃,路過那裡感覺那些櫻桃都是閃閃發光的星星。
王靜跟在我後麵叫了我三年姐姐,永遠記得她乖乖的模樣,三年級她選擇留級,我直接升到四年級,我們就沒再同班了,但是每次在學校碰到她還是姐姐姐姐的叫我。
如果說王靜是我剛去學校結識的妹妹一樣的朋友,那金蓉全是我的發小兼同學。金蓉原本是城裡的孩子,她媽媽是我們村裡第一個遠嫁到城裡的姑娘,後來金蓉在六七歲的時候隨著她媽媽回到她外婆家居住。她外婆獨居在我家屋子左後方的高坡上的兩間小屋裡。
剛開始她來了,她外婆帶她來我們家玩,她還害羞,她穿著碎花的米色裙子,腿上穿著白色連褲襪,腳上是一雙大紅色皮涼鞋。這些讓她在我們中間顯得格外引人注目。她有一頭烏黑亮麗的秀發而且每一根都很健康茁壯,在陽光裡下閃耀著光芒。光滑白淨的額頭下是兩道烏黑有型的眉毛,像是兒童節時老師用眉筆畫過一樣,她的眼睛長長的眼珠很黑很圓,一笑起來像是兩彎月牙。她在我們旁邊站著,隻是安靜的站著,一句話也不肯多說,她手裡抱著一隻可愛的小老鼠玩偶。那個玩偶完全是一個小娃娃的樣子,穿著墨綠色碎花的小裙子,有兩隻細細的白色胳膊,兩條細細的小腿,頭上還有白色的蕾絲頭紗,隻是那張臉是可愛的老鼠臉。我們在地上蹲著,用貝殼把乾燥的灰白色大地上刮出細細的粉來,再用另外一個大大貝殼盛著,這是我們過家家常玩的。
大約是看的久了實在無聊,她就蹲下身來,一隻細長的小手把她屁股後的裙子掖到屁股和小腿肚之間裙子不會拖到地上才放心的蹲下來她很好奇的盯著我說:
「你們這是做什麼呢?」
「我們正在刮粉,做粑粑吃呢」。我小心翼翼端起盛滿土灰色粉子的貝殼。
「那這個裡麵是什麼?」她用尖尖的手指指著我們另外一個盛了樹葉的貝殼。
「這是我們剛燒好的魚啊」。
「來,你也吃一口瞧瞧好不好吃」我用兩根樹枝當作筷子夾起一片樹葉伸到金蓉的嘴邊。
「啊嗚啊嗚好好吃」她邊說邊晃動小腦袋做出細細品味的樣子。我們都笑了,像是都真的吃了魚一樣美味。
就這樣我們相識了,以後她幾乎每天都要找我玩,春天我們一起跨著小竹籃去田野裡采青蒿,夏天一起去荷塘裡采蓮蓬和雞頭米,秋天我們一起去田裡挖地栗,冬天我們喜歡在寒光爍爍的夜裡借著月光在草垛裡躲貓貓。這些對她而言都充滿了好奇,她願意把我當作英雄一樣的崇拜,覺得我會做出很多她每見識過的事情。她覺得我們這裡處處充滿了生機。
而她也教會了我很多她帶來的好習慣,比如吃飯時候不能說話,吃飯之前要舀水洗手,再比如送給別人的禮物就是屬於別人的,即使我們發生口角爭執也不能再要回來等等。有時她會把我們村裡差不多大的孩子聚集在一起,然後把她在城裡幼兒園學會的兒歌舞蹈教我們排練。那時她儼然是一個認認真真的小小老師,我們也像是認真學習的學生。她還告訴我們她們每年都有一次春遊,一次秋遊。有時去大公園,大公園裡有兒童樂園,有時去動物園,她看到過真的老虎獅子,還有恐怖的蟒蛇,這是我們羨慕不已的。
就在我們上小學一年級的第二學期時候正值春和景明的時節,門口楊柳堆煙,門口水塘裡深冬沉寂的蓮藕已經露出尖角了,村裡有年輕的男男女女去附近的珩琅山爬山,每個去爬山的男孩子要討女孩子歡心,總是會給她們摘一大束映山紅。我們心裡有多少羨慕,並非羨慕那些戀愛中的女孩被捧在手心裡的浪漫,對於年幼的我們隻是被那些西瓜紅的映山紅的美所震撼,細細的枝乾竟然那麼神奇的吐出那麼多花苞,每個花苞又在春風裡吹拂下綻放出明媚的花瓣,每一片花托處都是略深的西瓜紅,花瓣上沾染著清晨的露水,呈現淺玫紅,上麵有星星點點的暗紅色斑點。
這時節金蓉生病了,他外婆發現她左邊耳後根下三寸的地方長了小包,起先她們也不知道是什麼去村裡醫生那裡看了醫生說是淋巴結節,結果這個小包越來越大,他外婆不放心就讓她媽媽帶她會城裡大醫院檢查。早上七點我跑到她外婆家找她玩。見到她外婆問:
「蓉蓉家奶奶,蓉蓉回來了嗎?」
她外婆正在低頭把銅壺裡的水裝到熱水瓶裡,看到我問話,趕緊把手在圍裙上擦乾說:
「蓉蓉最近恐怕不回來,等看的差不多才回來,對了,她給你留了個東西。」
說著她掀開房間的布簾子,從裡麵端出一個大號的玻璃瓶,玻璃瓶裡放了清水插了一株半人高的映山紅,門幅有一米多寬,這株映山紅最下端枝乾粗壯上麵分支密集,因此長了好多花苞,頂端的已經密密的開了一層,中間的花苞含苞待放,最下麵的開放程度最低。我完全被這顆映山紅震撼到了,金蓉的外婆說,這是金蓉昨天特意托她阿姨家的表哥去珩琅山摘的,廢了好大的力氣從那麼遠的山上帶回來,說是她要走了送給我的最後的禮物,她也不知自己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我聽了她外婆的話更加思念她,沒想到她自己病著還想著我最喜歡的映山紅。
直到今天我的心裡對那株映山紅仍然記憶猶新,紅紅的一樹格外燦爛。
大約過了三個月,差不多六七月的時候她回來了,她長得白胖些了,據她說她每天都在房間裡躺著,先是在醫院後來換到家裡,每天都喝牛奶吃的好所以長胖了,她慢慢轉過身讓我看她的傷疤,在耳根下斜豎著一條像是短短的蜈蚣靜臥在那裡。從此以後她告訴我們她不能吃公雞,牛肉,鯉魚等發物了。我想那時候的農村生活條件那麼艱苦哪能天天吃這些好東西呢。
我和她的趣事遠遠不止這些,有時候夜半三更我們會借著月色用新發芽的柳條做草帽,戴著草帽去敲鄰居家的門,等他們一開門我們趕緊跑掉,邊跑邊哈哈大笑。那時候空氣溫潤,月光很乾淨,我們從小學二年級一直同學到初中畢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