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9章 誰的癡情（1 / 1）
再次來到漩渦深處，殺戮之印出現的地方，樊雲沒有絲毫停留，直奔深處而去，仿佛根本不怕那紅衣男子的攻擊。
周若清心中有些掙紮，但還是選擇了相信樊雲，她在後者身上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安全感，很是熟悉，但又很陌生。
樊雲伸手一揮，大片紅色氣浪散開，露出了殺戮之印，隻是這一次，紅衣男子卻消失不見。
此刻，殺戮之印鮮紅欲滴，不論是波動還是氣息，都比之前要強烈太多，然而剛剛才過去不到一炷香時間。
「發生了什麼？」周若清看著眼前的一幕，心中驚疑不定，但樊雲卻上前一步，神色肅然道：「前輩，晚輩無意打擾，隻希望前輩能聽晚輩幾句話！」
「你乾什麼呢！」周若清一臉的莫名其妙，但樊雲絲毫不為所動，繼續道：「前輩，劍靈並沒有錯，你沒必要傷害它！它是你後人的守護者，我相信若你的妻子還在，定然也不想看到這樣的結果！」
這句話說完，兩人明顯看到殺戮之印上的氣息流轉停了下來。
周若清頓時驚愕起來。
「前輩，人死不能復生，就算有人犯過錯，這麼多年過去也應該偃旗息鼓了，對你來說，執念是一種寄托，不是一種折磨，如果再這麼下去，恐怕會釀成更大的禍端，試問前輩，就算你毀滅此界，能找回當時的她麼？」
樊雲堅定地看著前方，他相信隻要這位前輩有一絲理智存在，就不會再繼續進行下去，先前看到的紅衣男子並非劍靈，而是被意誌操控的殺戮化身，他們看到的那一幕也並非吞噬殺戮之氣，而是釋放是殺戮之氣。
雖然樊雲並不知曉這其中發生了什麼，但他十分確信，劍靈若死，那麼這片死獄大牢很可能就會消失。不論是龐通天還是這裡的意誌，都不會再允許此地存在。
果不其然，過了片刻，殺戮之印上光芒一閃，顯露出一個人影。
正是之前的紅衣男子。
紅衣男子漠然看向樊雲，「給你三句話，說服我。」
聽聞此話，樊雲心中一輕，他知道這隻是對方要一個合適理由罷了。
人都是如此，很多時候心中早已有了決定，往往缺的就是說服自己，或者是說服他人的一個足夠的理由。
「前輩！」樊雲抱拳，「當年事情已是往事，你……不該如此。」
「兩句！」紅衣男子聲音更冷。
「我知曉前輩不願輕易放下，死獄大牢也早已不是前輩當年的法寶，可……現實終究是現實。」
「一句！」紅衣男子露出殺氣。
剎那間，周若清立刻感受到了那如洪荒一般的強悍殺念籠罩而來，這種強大哪怕是她用盡全力也絕對無法抵擋，霎時臉色蒼白，露出驚駭。
她看向樊雲，目中有焦急，也有困惑。
她不明白，為什麼樊雲還要不斷刺激對方。
但這時，樊雲上前一步擋在前方，聲音輕柔。
「前輩，你可看出，她身上發生了什麼？」樊雲目中滿是痛苦和惆悵，他慢慢回頭，看向了周若清。
這一刻，周若清被一雙明澈深邃的眼睛吸引住了，她在這一雙眼睛裡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種從未感受過的異樣感覺，就好像是……愛與痛交織的一汪潭水，表麵波瀾不驚，深處洶湧澎湃。
紅衣男子身上的氣勢持續了半晌，最終消散下來。他第一次改變了眼神，那是一種與樊雲極為相似的惆悵和痛苦，他看著天空，喃喃說道：「生死生死……生死看似很遠，但再遠不過時間，數千年來我一直害怕把她忘卻，故而長驅殺戮，維持清醒，守護著埋葬她的土地。」
「從前的殺戮道，如今卻成了能讓我唯一相信的依靠，我不敢沉睡，也不敢停下，我怕自己一個不留神從此散去，更怕這無盡的折磨……」
他看向樊雲，露出悲哀，「看來，你比我更痛苦……最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
「前輩……」樊雲輕輕搖了搖頭。
紅衣男子也不再說話。
周若清何等聰慧，她聽出了這個常存於死獄大牢用殺戮道刺激自己在死亡與迷失之間掙紮的煎熬和痛苦，但後半部分卻是一點也不懂。
尤其是最後的一句，隱隱讓她想到了什麼，但因為被打斷，卻失去了線索。
「前輩癡情，令晚輩動容！」周若清發自內心地說道。的確，一個數千年前縱橫天下的大人物，因為自己的妻子身亡大開殺戒，殺戮無數，最終隻能把自己的意誌封存在法寶內，守護著埋葬妻子的地方。
他害怕自己一個沉睡，意誌消散，更怕自己被殺戮道亂了心念，永遠迷失，不得不說，這樣的人，真的很可憐。
但紅衣男子覺得，樊雲比他更可憐。
他看出了周若清的道，加上樊雲的話，他已然明白一切，此刻他的內心竟然有一絲慶幸，他慶幸的是，自己的妻子雖然死了，可他依舊擁有她。
樊雲卻不能。
「癡情……嗬嗬，癡情二字，或許有朝一日你才會真正明白！」紅衣男子淡淡說了一句，臉上有了精神。他一揮手，一把晶瑩剔透的劍芒就從體內掠出，正是樊雲需要收服的劍靈。
劍靈方一出現，就變得狂躁起來，似乎想發動攻擊，但紅衣男子輕輕一點，劍靈便定在半空無法動彈，隨後雙指一勾，劍靈體內有著肉眼可見的殷紅氣息不斷出現。
正是殺戮之氣。
不多時，半空中便出現了好大一團，紅衣男子打出數道靈訣，這一團殺戮之氣立刻開始縮小，並最終變為一粒種子。此時劍靈已不再暴動，安安靜靜地懸浮在半空。
「這劍靈本是收我影響，又被我操控，如今我祛除了其體內的殺戮之氣將其恢復，也算好讓你交差。」白衣男子說道。
「多謝前輩！」樊雲抱歉行禮。
「不必！這是我本該做的！」紅衣男子擺了擺手，繼續道：「你喚醒了我的意誌，也讓我終於醒悟，避免了禍端，此事我要感謝你。」
「前輩，我……」
「莫再多言！」
樊雲正要說什麼，紅衣男子立刻打斷了他，接著紅衣男子對著自己的身體快速點出數下，身上立刻有大片殺戮之氣出現，向那紅色種子掠去，紅色種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大至核桃大小，最終停下。
這時紅衣男子全身衣衫已經變為純白之色，看起來已經沒了那般駭人的威勢，反而透出一股儒雅之氣。
樊雲看著白衣男子，似乎明白了什麼，目中露出不忍。
男子看著天空，自語道：「她當時就化作了一片風，消散在了天空中，我便把那天空攝來，現在看來，是我錯了，我不該將她囚禁，如今我也要離去，那便彌補我當年的過失吧！」
「殺戮之氣被我凝聚成了殺戮之果，若你想參悟，可借鑒一二，另外，這是我贈與你們的禮物，希望你們有所收獲。」
說著，男子身形一動掠向天空，下一刻，死獄大牢的空間上方，有一個偌大的黑洞浮現，就好像被人生生挖走一樣殘缺不全，男子站在其中，留戀地看了一眼下方世界，隨後身形一躍，消失不見。
轟隆隆，空間顫抖起來，死囚們開始驚慌，不知發生了什麼，而樊雲與周若清卻清楚地看到，那塊黑洞正在已不可思議的速度愈合，不出幾個呼吸就完好如初，而後一道波浪從天而降，整個死獄大牢開始分離，處在上方的區域像是一朵雲彩飄動起來，最終在一陣空間震盪後消失不見，隻留下大半區域存在。
這時的死獄大牢看起來與之前差別並不大，下方的一切都沒有變化，唯有上方那片天空，掙脫了枷鎖，自由離去。
「這大概就是他說的彌補吧……沒有拿走他的法寶，唯獨將他埋葬妻子的天空帶走，他自己也永遠地離開了……」周若清身為女兒家心思敏銳，心情復雜地說道。
「就連死，也要如此癡情，不愧是數千年前的癡皇。」樊雲最終說出了他的名字。這個男人，他有著驚天動地的傳奇，也有著無與倫比的癡心，數千年的折磨也未能將他的癡心改變分毫，這足以讓樊雲肅然起敬。
這時，殺戮之果輕輕降落在樊雲手中，與之一起的還有男子最後所說的禮物，那是一個透明的光點，散發出柔和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