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瀝血申誠,省躬待罪(1 / 1)
聲音之大,很讓人懷疑皇宮的地板磚要是質量差一些,會不會被他用膝蓋敲出幾條縫來。
所幸,每塊地板磚的質量都有工匠的九族擔保,王節度使就算把膝蓋敲碎了,地板磚都不會碎。
王超的「跪」,不是簡單的膝蓋一軟這麼簡單,而是滑跪!
剛進門口膝蓋就彎了下來,同時借著自己武將多年練就的腰部肌肉,一挺!
便挺到了趙恆麵前。
「官家!臣沒防住遼軍南下,致使官家陷入險境之中,臣罪該萬死!」王超喊道,聲音悲愴。
突如其來的下跪,把武將的臉都丟盡了,也把趙恆給整不會了。
他本想開口罵幾句,可王超都給他跪下了,口裡喊著「罪該萬死」...現在還在喊著!
他說得可都是朕的詞啊,朕的詞!
滿腔怒火無從發泄,他現在再說,詞語能有王超貶低自己的詞語惡毒嗎?
頓了好一會兒,才勉強組織起語言:
「閉嘴,王節度使!」趙恆冷笑道,「現在在這哭,是想將朕哭死不成?」
「臣不敢!」王超惶恐拜道。
「你當然不敢!」趙恆嗬道:「若你有這個膽子,在定州城內,你早該反了朕了!」
「但王節度使,你的膽子也很大啊!」
「朕的幾道聖旨發到定州城去,你都置若罔聞,難不成把他當做擦屁股的紙了!」
滑跪和眼淚並沒有挽回趙恆的心,言辭還是十分嚴厲。
沒再嘩嘩地流眼淚,而是化作哽咽之聲:「臣軍才平庸,但既得天子看重,居北麵三路都部署之高位,日日憂慮,日日不敢懈怠。」
「去年九月,遼國三十萬大軍南侵,臣隻有十萬之力,不敢與之交鋒,唯恐先帝與陛下在河北路二十幾年的布置作廢。」
「臣原以為遼人這次南下就如往常一樣,隻會在宋境劫掠一番,然後歸去。」
三十萬大軍南下,隻為在宋境劫掠一番?
就像某西方大國把自家所有的航母編隊調到某東方大國的領海,然後和他說我隻是帶著一家老小來旅遊的,誰信啊!
但王超前不久才說他軍才平庸...這不就圓上來了?
「陛下傳給臣的聖旨臣看了,臣也想立刻率大軍南下勤王,可遼軍主力轉移到瀛洲城時,逡巡在定州城外的遼軍斥候的數量加起來,比定州城內所有的騎兵都還要多一些!」
「臣能力平庸,一旦冒然南下,十萬大軍的蹤跡在遼軍麵前根本無法隱蔽,若是在曠野之地.被遼軍主力碰到...」
「隻能固守在定州城中,等待遼人北歸之時,偷襲他們的後方,揚我大宋國威!」
「哪曾想他們一路逼至澶州城下,使陛下陷於險境。」
「因臣的愚鈍而犯下如此大錯,臣無顏再見陛下,唯有以死謝罪,讓臣去見先帝吧!」
無言再見趙恆...整得好像你有臉再見先帝似的。
趙恆沉默了。
麵前的王超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那悔恨的表情,恨不得把心掏給自己。
很難想象這是一個五十幾歲的老將會做出來的事。
「去見先帝啊...」趙恆回想起自己還小的時候,王超還真的陪他玩過,雖然沒有給他把尿那麼誇張。
但也算得是長輩。
而且...
就王超的「痛哭流涕」描述出來的,他完全就是一個廢物!
可趙恆知道他是一個廢物,但還是要把他這麼一個廢物置於北麵三路都部署的高位之上,那他這個天子算什麼?
廢物中的廢物!
這不一根筋變兩頭堵了?
自己的軍事才能有限,所以在選拔將帥的時候,太宗皇帝根本不會考慮唯才是舉,任人唯親從而將軍隊牢牢把握在手中才是他想要的結果。作為繼任者,真宗皇帝自然心領神會,繼承了這一傳統。
這也造就了大宋十分畸形的軍事環境。
北邊的鄰居虎視眈眈,需要龐大且精銳的軍隊和英明的將帥來抵禦北方的威脅,維護大宋的統治。
但同時,龐大且精銳的軍隊和英明的將帥也會威脅大宋的統治!
可忠心、能打、政治嗅覺敏銳幾乎不會出現在同一個武將身上。
隻能將一些軍事才能廢物但不會造大宋反的武將填充到樞密院,還有一些手握重兵的將領的位置上。
趙恆自己都知道他們不靠譜,因此主動打破「中書主民、樞密主兵、三司主財,各不相知」的傳統,每得邊奏,必先送中書。
造就了特定時間內統攬一切權力,不是皇帝勝似皇帝的超級大權臣——寇準!
廢物的王超和跋扈的寇準兩者都讓趙恆難受。
此時趙恆想起了自己的寵臣劉銘。
忠心(對大宋)、能打、政治嗅覺敏銳(對天子忠心)...這三中優良品質他身上都有。
此時趙恆有些期待他先前不看好的「士卒學文」計劃了。
一批忠心、能打的士兵,再在政治嗅覺敏銳的劉銘的指揮下...
趙恆覺得自己也能想一想為完成的「祖宗大業」了。
趙恆一想起劉銘,王超就跟帶著心靈感應一樣談到了劉銘。
「陛下!臣雖平庸,但對陛下的忠心無人可質疑!」
態度問題和能力問題是有區別的。
「自定州到開封的信路被遼人切斷,官家的憂慮為第一等,可臣心中的憂慮也不會弱上多少。」
「恰逢牙兵...少年郎劉銘獻計,臣便從之,他離去之時,臣親自到城門口相送,隻恨能力有限,不能親自將忠心獻與陛下!」
既然官家喜歡劉銘,那他就把這份功勞全推到劉銘身上去算了!
反正事實也的確如此!
一談到劉銘,趙恆的態度有緩和了許多,怎麼說劉銘在戰場上拋頭顱、灑熱血,是真揚了大宋的國威,現在還在軍事上繼續發光發熱。
能答應劉銘寫下那種東西...兩人的感情應該不錯。
自己要是把他的上官給剁了或者貶到海南去喝椰汁似乎不妥。
借著擦拭眼淚的功夫,王超抬頭瞟了一眼趙恆的神色,已經沒那麼冰冷、恐怖了。
「有戲!」王超想道。積蓄力量,思索言辭,繼續發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