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敵疲我打,敵退我進,敵退我再進(1 / 1)
嵬名拓野一句極其普通的話,讓李延峰記起了一些不好的回憶。
從主觀意願上來講,李延峰是這批黨項俘虜裡麵抵抗意誌最堅決的幾個,甚至沒有之一!
但也不能罔顧客觀事實,就目前為止,其他五百多黨項俘虜加起來為大宋做的奉獻都沒李延峰一人大。
這是恥辱!
被戳到痛楚的李延峰麵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但就到此為止了嗎?
痛打落水狗!
嵬名驍烈陰陽怪氣地說道:「李延峰你說咱們跟餓死鬼投胎似的,那你手上拿著的是什麼?」
眾人的目光微微下移。
還能是什麼?
左手端著的是蓋了四塊羊肉、裝得滿滿的小米飯,右手則拿著兩個鹹菜燒餅!
這胃口!
「李延峰,你怎麼好意思說咱們被宋人的小恩小惠收買?飯你也沒少吃啊!」
「難不成...你是打算靠著自己一張嘴巴把宋人吃窮不成?」
嵬名驍烈說罷便哈哈大笑,其他黨項俘虜落在李延峰身上的目光也變得怪異,刺耳的笑聲如潮水般向李延峰襲來,猛烈無比。
吃宋人的飯這件事上,李延峰也有理由啊,不吃飽飯怎麼和宋人鬥智鬥勇?
而且...大宋的飯確實挺好吃的。
但就目前的情況...說話隻會越描越黑!
李延峰的麵色不再陰沉,而是因為血氣上湧變成了紅色,但自覺已經勝利,把李延峰說趴下了的嵬名驍烈並沒有察覺他的異樣。
「我讓你說!」
李延峰不再多言,而是以行動代替言語!
一碗小米飯直接潑向了嵬名驍烈的臉龐!
得虧在寒風中吹了這麼久,小米飯已經沒了剛出鍋時的溫度,不然非得燙得嵬名驍烈吱哇亂叫不可。
但臉上的小米飯仍有餘溫,而且羞辱意味遠大於實際傷害,嵬名驍烈將臉上的小米飯一抹,雙目重新睜開盯著李延峰,裡麵噴發出來的火焰似要將他焚燒殆盡。
「直娘賊,還敢動手?」嵬名驍烈是一點都不慣著李延峰。
在西平府時要受你的欺負,現在到了鎮戎軍,大家都是俘虜,我還要受你的欺負,那我不就被大宋白俘虜了嗎?
拿著的陶碗往地上一摔!
空出兩隻手來,人如鎖定好獵物的狼王一樣撲了過去,直接把李延峰撲倒在地!
右手上的兩個鹹菜燒餅亂飛,左手拿著的陶碗也無力墜落:「打死你!」
拳頭如雨點般砸在李延峰身上。
蹲戰俘營十天,最近兩天休息,實際上在八天時間內越獄十四次的嵬名部族大首領李延峰身體素質也不是蓋的!
「反了天了!」
雙手如鐵鉗一般把住嵬名驍烈的雙手,一個轉身將他壓在身下,轉敗為勝!
正欲乘勝追擊的時候,突聞「啪」的一聲!
又一個人猛撲趕過來,將李延峰撲倒在地,和他扭打在一起。
李延峰和嵬名驍烈先前他都不大熟悉,但就是看不慣李延峰的囂張氣焰!
戰俘營還在鎮戎軍城外的時候,他也是打算越獄的,可李延峰先他一部,導致位置變遷,堵死了他的越獄之旅,剛剛又聽著李延峰拐著彎兒把他痛罵了一頓。
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
今兒有人對這狗娘養的下手,那他就一定要幫幫場子!
有幫嵬名驍烈的,也有幫李延峰的,拋開「李德明親戚」這層身份不談,他也在嵬名部族任職,手下也是有親信的!
「放開咱們首領!」兩方加入戰場的人越來越多。
嵬名驍烈剛沖出去的時候,就被嵬名拓野拉著,但是沒拉住。
等兩人纏鬥在一起的時候,嵬名拓野也保持著極大的克製,盡力維持秩序,他知道有宋軍在一旁盯著的,若是發生了暴亂...
參與之人都少不了被「精神注入棒」狠狠注入「大宋精神」!
「別打了,你們不要再打了!」有同樣害怕注入「大宋精神」的黨項俘想盡力拉開纏鬥的兩方。
他挺想看了樂子的,但怕宋人清算的時候把他算進去,現在勸架...說不定還有功呢!
但纏鬥的兩方人馬沒一個給他好臉色看,打紅眼了哪會管這個?
反而嫌他聒噪,一人給了他一拳!
「直娘賊!」被宋軍磨滅了的血性在此刻漸漸蘇醒,那想勸和的黨項俘虜也不勸了,「精神注入棒」在後,他現在隻想給這幾個聽不懂人話的貨色一點顏色瞧瞧!
局勢漸漸失控,嵬名拓野也不再指望自己的三言兩語能使暴怒的野獸回歸理性,而是...不再多言,喚來自己的老部下,在一旁指揮起了戰鬥!
「嵬名元朔你帶上十人加入戰局,就盯著李延峰打,擒賊先擒王!」
「嵬名繼戎你領著十五人,去後方切割戰場,阻止李延峰的支援力量!」
既然無法阻止沖突的產生,那就用摧枯拉朽的力量讓沖突早點結束!
「打死他們!」
......
黨項人打得亂作一團,大宋其實沒有閒著,就在不遠處就有宋軍看管,現在正欲有所行動。
「哎哎,他們打起來了,真是反了天了!」
「還以為自己在靈州呢,這群番人進了戰俘營就一直不老實,這次一定要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
負責監督黨項俘虜的宋軍將士往手上吐了兩口吐沫,雙手一搓,抄起長槍就要過去維持秩序,順便把他們痛揍一頓。
鎮戎軍物資充足是沒錯,但他可不願看著黃澄澄的小米飯和香噴噴的羊肉全餵了狗!
大宋將士怎能做出如此沖動的舉動?
「唉,卓華你等等!」十將韓陽叫住了想去維持戰俘營秩序的卓華,「不可妄動!」
卓華雖不解但還是停下腳步,問道:
「十將官,你叫住俺乾什麼?再去晚些,說不定這群黨項番人會打死幾個,劉都監對他們可看重得很,若他怪罪下來,誰擔得起這個責任?」
「就是讓他們打,劉都監早就想到了這種情況,說了讓他們打,不要阻止,就算打死幾個也沒事,但動靜大了,得第一時間通知他。」韓陽解釋道。
聽完之後,卓華心中的疑惑沒有解開,反而更多了,劉都監不斷和他們強調要「優待俘虜」,又說讓黨項人打死幾個沒事,劉都監這是想乾什麼?
他該不會是...得了癔症吧?
「十將官,你莫不是在唬我?我怎麼不記得劉都監講過這話?」卓華問道,扭頭看向身旁的禁軍兄弟:你們都知道嗎?」
其他人都對著卓華點點頭,難怪黨項俘虜打起來了,他們一點不急,站在一旁老神在了。
卓華的雙眼瞪得滾圓,想不通,他真的想不通!
「嗬,劉都監每次講話,你有幾次認真聽過?不知道也正常!」韓陽笑罵道,「就是重要的東西你沒聽進去,不重要的...倒是記得牢固。」
卓華摸著腦袋,憨憨地笑著,退後一步回到隊伍之中,管他這兒那兒的,上層人物的手段...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他聽命就好,反正出事了大家一起扛!
事態醱酵得差不多了,韓陽便說道:「你們在這裡看著這群黨項人,別讓他們沖出來了,我去告訴劉都監。」
剩餘十幾人就留在原地隔岸觀火,口中是不是還傳來幾句叫好之聲:
「這個分割漂亮,你看那支黨項人把援軍全擋在了外麵,裡麵的人可慘嘍~劉都監若晚來一會兒的話,說不定他們嫩都打完了。」
「這可不一定呢,裡麵那黨項番人也不簡單,以一抵五竟然不落下風,我覺得他能撐到劉都監過來。」
......
鎮戎軍州衙,有三個人正在討論著軍事。
「曹知軍,招降之事現在做得怎麼樣了?」秦瀚笑著問道。
涇源儀渭都鈐轄秦翰,率領五千禁軍精銳馳援鎮戎軍!
五千援軍現在已在城外軍營住下,這裡不得不多提一嘴,李延峰越獄的時間選得真的不錯,若是他們在城外多呆幾天,越獄成功的話,真有可能提前把這個消息帶回西平府。
雖然希望渺茫得很就是了,但也不能因此忽視李延峰的奉獻,光復靈州之後,如果還能看到李延峰的話,劉銘高低得給他頒個「宋夏友誼徽章」。
招降之事曹瑋早在知渭州的時候就已經進行了,現在有了朝廷的支持,人也舍得派,許諾也舍得給,成果顯著。
「有七家部族酋長願攜帶一萬三千餘帳的族人還有牛羊十萬一同歸順大宋。」
秦瀚點點頭:「人數少了點,但意義重大。」
妙娥三家部落就帶了萬餘帳族人還有牛羊數萬前來投靠大宋,這七家...數量也沒多上太多,但這可是西平府周圍、之前被李繼遷強遷過去的部族!
在政治意義上,這七家部族可不比妙娥這些「先行者」要小。
「情有可原嘛。」劉銘笑道,還沒見麵,就提前發展和黨項先進部族的良好關係,為他們說起了好話。
「這七家部族以前也可能是擁帳萬餘的大部族,但在李繼遷父子的殘暴統治下漸漸滑落成現在的規模。」
「等他們到了大宋又漸漸發展起來,這不正好可以說明大宋的先進性和夏州李氏的落後性?」
「說得也是。」秦瀚笑著答道,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鎮戎軍方麵是怎麼安排的,打算如何去接應這些部族?」
「五日之後,由我和劉都監率步兵三千,騎兵一千到靈州城外一百五裡接應。」曹瑋說道。
「會不會逼得太緊了?」秦瀚眉頭一皺說道,「若靺鞨惱羞成怒,提前派兵追擊怎麼辦?」
帶了一千騎兵、一百五十裡、還有喜歡打伏擊、玩誘敵深入那一套的劉銘,很難不讓秦瀚懷疑他會到西平府周圍溜上一圈。
靺鞨派兵追殺,但這次大宋可沒天都山的伏兵了,若是讓黨項軍追到大部隊...恐怕傷亡過重啊。
「秦鈐轄,我們要得就是步步緊逼。」劉銘笑道。
要得就是敵疲我打,敵退我進,敵退我再進,讓敵人退無可退,隻能放手一搏!
「您剛來不熟悉情況,明確答應歸順大宋的部族隻有那七家,但心向大宋的大小部族七十家都打不住,咱得給他們信心!」
「而且...靺鞨不會出城的,這幾日斥候來報,黨項遊騎活動的範圍縮小了很多,主要集中在一百裡左右的範圍內,應當是李德明給他發了消息,讓他守好靈州城,其他的不要多想。」
宋軍的動向知道得越多,出城弄死他們的心思就越強,那就不知道,絕了自己的心思!
這就是靺鞨的策略,是劉銘和曹瑋商討之後得出來的結論。
「他在天都山上栽了跟頭,現在就和驚弓之鳥似的,我軍沖到他的麵前主動挑釁,他反而有所顧忌,不敢出城應對。」
說得有道理啊。
「大宋就可以靠著靺鞨暫時的謹慎,大力招降靈州周圍部族,靺鞨隻能主動出城去找大宋決戰,或者...等著靈州變成一座空城!」
黨項可不像大宋和遼國有著豐富的人力資源,宋遼戰爭一打就是二十五年,隔個一兩年就打一場二十萬人規模的大型會戰。
刁民不怕死沒錯,但刁民也得十月懷胎,靈州城周圍的部族如果都跑了,對李德明的潛力可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這是裡子,而麵子...
靈州現在可是黨項人的首府,而劉銘等人卻在靈州周圍招降黨項部族,類比一下,遼人跑到開封附近以優渥的生活勾引宋人投遼,這能忍?
「但時間...劉都監你有信心在兩個月之內拿下靈州嗎?」秦瀚問道。
這一戰能打起來搶得就是遼國內亂的窗口期,但遼國又不可能會一直內亂,戰爭的中心是幽州!
「宋遼友誼經濟圈」的兩個核心地區之一!
打起來每天燒掉的銅錢當以數千貫計!
「兩個月內遼國的內亂一定會結束!」這是大宋三司使丁謂得出來的結論。
丁計相對經濟的研究頗深,他的判斷很有說服力。
「秦鈐轄,時間方麵我們也有考慮,就算是靺鞨鐵了心的想縮在靈州城當王八,咱們也有辦法把他揪出來!」
劉銘強而有力的臂膀往前一伸,然後緩緩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