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不利於團結的話不要講(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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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景德三年二月二十一日。

「渾琛兄,有好幾日沒見到你了,這些天晚上...怕不是夜夜笙歌去了!」嵬名瑊煒調笑道。

嵬名渾琛的花邊新聞這幾日就像瘟疫一樣在西平府百姓之間口口相傳。

嵬名渾琛被權貴綠了,但那隻是個誤會,那名不願透露姓名的權貴本以為嵬名渾琛已經戰死沙場,他隻想給孤獨的妻子一個家而已。

但沒想到嵬名渾琛還活著,可權貴和他妻子已經有實質性的進展了。

以示歉意...把他府上最美的兩個嬌美侍妾送到了嵬名渾琛家中,現在或許在夜夜笙歌吧?

這故事...有權貴的知錯就改,有嵬名渾琛的抱得美人歸。

全是贏家,沒有輸家。

也不知道是哪個神人寫出來的,事實差不多就是這麼個事實,但意思...怎麼聽著有點不對勁?

當然,這隻是當時人覺得不對勁而已,聽著的百姓可是羨慕不已。

看著家中的黃臉婆,隻恨抱得美人歸的人不是自己!

這種「反差和幸運」使嵬名渾琛的花邊新聞牢牢占據了百姓們聊天的開頭語。

從「你吃了嗎?」變成「你聽說嗎?」

嵬名瑊煒也被灌了一耳朵的風言風語,很是羨慕。

為啥被送美妾的不是自己?一送還是兩個!

哦,自己沒婆娘啊,那沒事了。

但現在看著嵬名渾琛這憔悴樣...和傳聞中過著夜夜笙歌美滿生活不符合啊!

兜裡的錢隻夠偶爾上青樓,沒有過「一滴都沒有」的感受的嵬名瑊煒不知道,真夜夜笙歌的人就是嵬名渾琛這憔悴樣。

但嵬名渾琛的憔悴並不是因為夜夜笙歌。

「有酒嗎?」

......

「咕咚,咕咚。」嵬名渾琛豪飲一大碗酒,但因動作太豪邁了,中途撒了不少,看得嵬名瑊煒心疼不已。

撒的可都是他的錢,他的錢!

但為了聽到第一手情報,他忍了!

喝完一大半,撒了一小半的嵬名渾琛紅著眼眶,借著三分醉意,才敢向其他人傾訴這些天的苦悶:

「你知道每天家門口圍著一大堆人是什麼感受嗎?」

「我每天隻好尋機會翻牆而入。」

「嗬,回自己的家還要翻牆!」

「西平府幸運星」嵬名渾琛在爆出此等事之前,整個西平府認識他的都沒幾個。

但一下抱得美人歸之後...

嵬名渾琛的屋門外常有單身漢徘徊豎著耳朵偷聽裡麵動靜。

順帶等嵬名渾琛出門,然後抱緊他吸吸他的桃花運!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得有三百六十天睡軍營的嵬名瑊煒啥都不知道,但光聽同僚的描述...

那感受確實不怎麼樣。

啥都不知道的嵬名瑊煒一言不發,盡好了一個「情緒垃圾桶」的責任,嵬名渾琛繼續說道:

「每天像個賊一樣偷摸著回家,連院子我都不敢過多停留,進屋就像個狗一樣蜷縮在角落裡麵。」

院子?那整潔的院子可都是那對奸夫淫婦日常生活的點點滴滴!

他不願多看一眼!

若不是在軍營裡麵還要被那種羨慕的眼神盯著,嵬名渾琛連家都不想回!

「這話聽著...他們的四人之旅不太美妙啊。」嵬名瑊煒想道。

何止是不太美妙,他們四人晚上一點事都沒發生。

看到自家婆娘和兩個侍妾的臉,嵬名渾琛就想起了那個男人,至於有沒有別的想法?

有的隻是滿腔怒火!

嵬名渾琛甚至還不好動手!

兩個侍妾無辜的,自己的婆娘一起住了這麼久也有感情了...

這些不重要。

重要的是現在在西平府百姓們口中,衛理保忠那侄兒是個正麵形象!

除非弄死他們後,嵬名渾琛把自己的脖子也給抹了,不然他將背著「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的罵名下大獄。

名聲臭了!

而且...嵬名渾琛有幸在宋人手上死裡逃生一回,現在對現實生活眷念不已,他想活著。

但活著就得忍受頭上的這頂綠色的帽子,想死?

又對不起自己一路的顛沛流離。

這叫什麼?

一根筋變成兩頭堵了!

想到這裡,嵬名渾琛向人宣泄情感而裂開一絲縫隙的堤壩再也抵抗不了洶湧的情感,堂堂八尺男兒竟然忍不住哭了起來!

嵬名瑊煒懵了,他不是來聽渾琛傳授經驗,然後站在前人的肩膀上飛黃騰達了嗎?

怎麼沒說得幾句就哭了?

被外人看見了,還會以為他因為嫉妒對嵬名渾琛做了什麼呢!

那就隻能使出「幸福相對論」了。

隻要周圍人過得比你都不好,那麼你就過得很幸福!

嵬名瑊煒也開始吐起了苦水:「渾琛兄你可知道...」

......

「你可知道,咱們一死,撫恤根本沒完全發到咱們手上,到我老娘手上的就隻有一半,剩下的一半...全被西平府那些將領貪了去!」

嵬名瑊煒兩人互相吐苦水,一起哭一起喝悶酒,如此怪異的景象,吸引了足夠多的目光,然後有人一打聽...

同病相憐啊!

這事我經歷過,還比你要慘得多!

於是乎圍在一起開訴苦大會的人越來越多,都是從宋人那裡歸來的「五百勇士」。

「一半?知道到我婆娘手上的撫恤金是多少嗎?」氣憤的黨項兵伸出了三個手指頭,「才三百文!」

「那群賊廝說我把西平府的盔甲弄丟了,得由我來補償這一部份損失,錢就從撫恤裡扣!」

「嗬!」聽著這話的眾人紛紛冷笑一聲,那筆撫恤的去處究竟如何,懂得都懂!

「三百文啊,我婆娘還有兩個娃娃吃了近一個月!」

「他們喝得那粥...連筷子都立不住,那就是一鍋水!」

「如果我再晚回來幾天,他們娘仨非得活活餓死不可!」

到那時,西平府遲來的滿額撫恤金就一點意義都沒有了。

「唉~」此話落下之後,圍在一起吐苦水的人齊齊沉默,默默碰了一杯酒。

在西平府待得越久,往日在鎮戎軍的那些苦悶記憶漸漸在時間的沖刷下變成了甜蜜。

但他們聚在一起除了發發牢騷以外,還能乾什麼呢?

「真不知道那些歸順部族在大宋過得怎麼樣。」突然有人問了這麼一句話。

很快有人接上話茬:「他們怎麼樣我不知道,但聽說宋人那邊從來不會拖欠撫恤金,在軍隊裡麵受傷了,他們會找大夫全權負責,不要你掏一枚銅子!」

這可不是他臆想的,是在戰俘營裡修房子的時候聽兩個宋軍閒聊時聽到的!

天都山一戰,凍傷的、被砍傷的將士不少,但都得到了第一時間的救治,聽說有一個屁股上中了一箭的宋軍,大夫在拔除箭傷的同時順帶著把他的痔瘡也給治好了。

聽得他這個黨項俘虜羨慕不已。

「歸順的...聽說過去的都是曹瑋和劉銘的家人!」

一者是將門虎子,一者是平民戰神,他們兩個親口承認過的事情,應該不會有假。

當初西平府外的那些部族過得是什麼日子,但現在...

想著自己的那些窮親戚因為跟對了人,馬上或是已經過上好日子了!

這想著...比自己當牛做馬還要難受。

「唉,要是我也能跟著他們走就好了...」有黨項兵發出了由衷的感慨。

「不利於團結的話不要講!」眼見著話題越聊越危險,立即有人製止道。

吐槽的幾個黨項兵如夢初醒,話題似乎聊得有點過頭了。

「散了,散了,喝酒誤事。」眾人如鳥獸散去。

但有些人離去的方向不一樣!

這群黨項兵知道自己吐槽西平府的不正當的言論不能出現在大庭廣眾之間,憑借著以往經驗,找了個偏僻地方傾訴胸中怨氣。

但他們這些門外漢怎麼比得上專業的間諜?

隔牆有耳!

......

「直娘賊,怎麼那群賊廝又鬧事了?」暴怒的靺鞨把酒杯一摔,罵道。

三日無事,他好不容易提前處理完公務和府上美人嘻嘻哈哈。

但還沒來得及發生什麼,就有有人來報。

以前怎麼沒見著有這麼多事?

自從劉銘來西北之後,他就越來越忙了!

當然,劉銘遠在百裡之外,靺鞨有怨氣也不能撒在他身上,那麼...

靺鞨領著密諜行於一處偏殿,今日見到的美人兒頗對他的胃口,不多玩上幾次,讓她聽到不該聽到的消息,提前浪費掉了,他也是會心痛的。

聽完了監視密諜的回報之後,靺鞨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即便是再可口的美酒嘗入嘴中也寡淡無味。

「直娘賊,這些家夥怎麼不會體諒一下西平府的難處?

一開始,靺鞨所想的最惡劣的情況不過是回來的那些俘虜被宋人收買了一部分,意圖破壞西平府的和平。

但事實的遠比靺鞨的想象要更加惡劣!

那群家夥...宋人沒收買他們,但那群俘虜卻自帶狗糧為宋人說好話!

現在還隻是自己人內部嚷嚷,但這才回來多久?再讓他們無拘無束地發展幾天,怕不是得帶著整個西平府投宋了?

他不過是看重了這五百俘虜回來背後的「政治意義」,提升一下西平府那搖搖欲墜的士氣罷了。

隻可惜這些家夥爛泥扶不上牆...

雖還沒上升到把他們全都定義為「宋奸」的程度,但也得抓幾個過來,喚醒他們內心深處的記憶,然後才會覺得現在的生活甜蜜!

「這已經不是普通的軍人了,必須得出重拳!」

「把那幾個說懷念宋人生活的都抓起來,送到大牢裡去,告訴他們!」

「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若還有下次...就送他們去最喜歡的宋地吧!」

兩軍交戰時,就讓他們去當前線填線的炮灰!

「是!」

......

黨項軍抓人的效率一向是可以的,靺鞨發令的兩刻鍾之後,密諜就已經趕到了「不臣之人」的家門口。

因靺鞨有令,懷念宋人生活的歸來俘虜是被宋人迷惑了,他們對西平府還是有感情的。

今日的下獄隻不過是略施懲戒,幾個密諜翻進院子裡,或手持令牌直接進到軍營之中,用黑布袋套住人就跑。

就像是用網袋在湖泊裡撈起了兩條小魚一樣,幾乎不引人注意。

但...對那幾條小魚來說可就遭老罪了!

西平府大牢內。

環境不能說很好,隻能說非常惡劣。

黴斑密布的牆麵底下長著幾片暗綠苔蘚,若有暴露的傷口直接接觸的話,主人體質差一些的,就可以準備開席了。

牢頂滲下的水珠砸在地麵上,將凝固的血液砸出一個個暈圈,空氣中彌漫著腐肉與鐵鏽混合的腥氣。

囚犯的哀嚎聲中偶爾有鐵鏈石壁間反復碰撞的鈍響聲伴奏。

燒得正旺的炭盆裡插著一杆燒紅的鐵釺,置於清水之中,驟然間騰起陣陣青煙,氤氳了獄中的多種刑具,泛著褐色血垢的釘床、尖端還掛著碎肉殘渣的懸吊著的鐵鈎。

讓這本就陰邪的牢獄更添一分詭異,在視覺、聽覺、嗅覺...上給予囚犯最極致的痛苦。

幾個「亂說話」的俘虜已經麻溜地被綁在了架子上,遭受一番拷打。

軍人學得是殺人技,講究的是一擊斃命。

至於密諜所學的折磨人的本事可就多了。

被抓來的幾個是「犯錯誤」的黨項勇士,得保住他們的生命,也不能留下太多的傷痕,「懲戒」的這個度很難把握。

是門技術活,但西平府的大牢裡麵從不缺懂技術的人!

為了好好「伺候」他們,西平府所有懂技術的獄卒全集合在這裡,怕他們撐不住,還有兩個大夫隨時準備出手。

給足了他們排麵!

就這樣...

密諜長官、西平府牢獄中最心狠的劊子手李道沖喝了一口茶,問道:

「過了多久了?」

「回,得有小半個時辰了。」

李道沖看著那幾個被折磨得雙目失神、魂飛天外的家夥,點了點頭。

今天之後,他們應該就漲記性了...

「威脅他們幾句,警告他們禍從口出,然後就放他們離去吧。」

「是!」那獄卒答應下來,一臉獰笑地走向架子上掛著的一個「勇士」。

伸手扯下他口中堵著的爛布,口中還威脅道:「你們做的那些破事,領盧都知道了...」

哪曾想那「勇士」口中得了閒隙後大聲喊道:「李延峰不是我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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