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你爺爺鋤奸隊,找你算賬來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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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起潛冷冷看著孫承宗,聲音陰惻惻的:「不敢輕舉妄動?孫承宗,我看你是有意怠慢軍機。說,你是不是收了榆樹灣防衛團的賄賂,有意縱容他們坐大?」

孫承宗心中一驚。

高起潛這頂帽子太大,當頭罩下來,他可承受不起。

高起潛一來就興師問罪,顯然此事沒有那麼容易善了。

孫承宗:「鎮守誤會了。某願以頭上官帽為勢,絕不曾收過榆樹灣一文錢,更加不敢有意縱容他們坐大。著實是榆樹灣防衛團突然出現,如同天降一般,將建奴擊潰。某不知此事該如何處理。正要跟眾將商議,準備獲知詳情之後再稟報朝廷……」

高起潛:「獲知詳情之後再稟報朝廷?我看你們是商議如何統一口供,聯手欺上吧?」

孫承宗:「鎮守!某如何敢聯手欺上?遼東諸將,都是將門出身,世代為朝廷效力,他們又如何會同意與某聯手欺上?鎮守此言,著實是冤枉某了啊。」

孫承宗聲音急切。

他越是焦急,高起潛就越是淡定,知道自己戳中孫承宗軟肋,在這場言語的交鋒中已經占據上風。

高起潛:「所謂論跡不論心。若真是冤枉了你,你不應當在這裡跟咱家辯論,而是應當有所行動。」

「如今遼西走廊,鐵驢旗子軍四處橫行,私發錢糧,邀買軍心,反跡明顯,目無朝廷。孫都督當親率精銳,擇機出城,殲滅一支鐵驢旗子軍,給他們以震懾,讓他們見識見識朝廷的威嚴。」

孫承宗微微抽一口冷氣。

他知道高起潛無能,說不出什麼好主意來。

但是,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高起潛竟然會說出這種餿主意。

孫承宗幾乎是脫口而出:「鎮守!萬萬不可啊!鐵驢旗子軍能擊潰建奴,收復遼東,實力比建奴還要強。而我軍麵對建奴,隻能死守,苦苦支撐。孰高孰下,一眼可辨。如今鐵驢旗子軍氣焰正盛……我軍連建奴都打不過,怎麼可能打得過鐵驢旗子軍?」

高起潛一張臉頓時搭拉下來了:「孫承宗!身為武將,你竟然怯戰!難怪自你上任以來,接連丟城失地!未戰而言敗,如何能不敗?孫承宗,你就等著咱家跟皇爺上奏一本吧。參你怯戰之罪,倒是輕的。坐視榆樹灣防衛團邀買軍心,跟榆樹灣防衛團勾結;另外,榆樹灣哪裡來得那麼多米糧?你是否有市米之嫌?這些個罪名,看你是否承擔得起!」

孫承宗嘴唇動了動,身形微顫,老眼中盡是驚懼。

高起潛給他說的這三個罪名,顯然不是隨便說說而已。

前一個督師薊遼的兵部尚書袁崇煥,就是犯了這三大罪名。

兩年前,袁崇煥何等風光?坐鎮遼東,權柄在握,可遠非現在的孫承宗所能比的。

但皇爺一怒,將其千刀萬剮,淩遲處死。

而判定袁崇煥的罪名中,最主要的就是謀款斬帥、縱敵怯戰、市米資敵。

所謂謀款,就是私通建虜的意思。

袁崇煥跟後金議和的時候,有私信往來,這成了給他定罪的主要罪證。

縱敵怯戰,是放任後金突破薊州防線,直逼京師。

而袁崇煥,數次囤兵城中,拒絕主力決戰。

袁崇煥此人,從他在世的時候,對他的爭議就很大;自他死了之後,一直到現在,爭議依舊是非常大。

有說他是忠臣的,有說他是奸臣誤國的。

但不論忠奸,他在遼東跟後金議和,以及數次囤兵城中,拒絕主力決戰……

這從戰略上來講,其實是正確的。

崇禎登基之後,非常勤奮,而大明每況愈下,以致於最終滅亡。

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崇禎完全不知兵,不懂得兵馬對於朝廷的重要性。

皇帝,自古就是兵強馬壯者為之。

崇禎登基的時候,擁有大義,而且,手中擁有數個兵團。

比如遼東兵團,洪承疇剿匪兵團,盧象升兵團,孫傳庭兵團等。

這些兵團,都聽他指揮,擁有很強的戰鬥力。

崇禎隻要保護好這些兵團,就算天下再亂,也不至於亡國,說不定他能安安穩穩熬到死,死後管他洪水滔天。

但崇禎心裡沒點逼數,而且自認聖明。

這主要也是剛登基的時候,殺了魏忠賢,剿滅了閹黨,被那些士紳清流給誇上天,誇得頭腦發熱,有點傻了。

崇禎很喜歡指揮打仗,而且每次不去了解敵人,直接就是梭哈,把手裡的兵團全部打出去。

一道道命令下去,讓他們去決戰。

比如鬆錦之戰,洪承疇在崇禎的催逼下,冒進被圍,一場大敗,折損掉關寧軍團百分之七十的兵力。

比如孫傳庭軍團。

孫傳庭復出之後,在陝西練兵,剛剛有些成效,就被崇禎連連下令催逼,出城剿滅闖賊。

結果,反中了闖賊的埋伏,全軍覆沒,孫傳庭戰死。

「傳庭死,而明亡矣」。

哪怕在崇禎十六年,崇禎隻要阻攔孫傳庭出城決戰,大明妥妥能多活一兩年。

彼時的大明,北邊有關寧軍團扛著滿清;南邊有孫傳庭兵團扛著流賊;另外還有不聽話的左良玉兵團……

有崇禎這個大旗在,大家圍繞在他周圍,總能掙紮幾年。

大明不是沒錢,而是百姓沒錢,朝廷沒錢。

大明滅亡之後,南明能拿出幾百萬兩白銀來,組建江北四鎮,抵抗滿清。

說明大明還是有些底蘊的。

奈何崇禎性格上的缺點,實在是太明顯,絕對不是一個好皇帝。

他多疑又極端。

對手下沒兵的大臣和大將,說殺就殺;

隻要在前線督師的大臣說不宜戰,崇禎就會懷疑對方別有用心,擁兵自重……

連連催促的後果,就是聽話的大將都戰死,或者戰敗失去手下家丁,被崇禎殺……

反倒是不聽話的,手下有兵,崇禎眼神都清澈了,心平氣和地安慰。

孫承宗對自家這個皇爺,是有幾分了解的。

真要是高起潛的折子遞上去,這三個罪名能殺袁崇煥,就足夠殺他孫承宗。

孫承宗:「鎮守,如今……不宜戰啊!榆樹灣防衛團,還不知道是敵是友……」

看著孫承宗痛苦的樣子,高起潛心裡一陣得意。

敢無視他這個監軍?這就是下場!

高起潛倒也沒有覺得關寧軍可以打敗鐵驢旗子軍。

隻是,戰敗了又如何?

打敗仗的責任,自然由孫承宗來擔。

他高起潛早就想好了脫罪的理由,以後照樣吃香的,喝辣的。

建奴那麼厲害,這麼多年,也沒見打破山海關啊。

大明這麼大,打幾場敗仗,影響不到他高起潛。

高起潛:「孫承宗,我給你三天時間。三天之後,你若還不出兵……嗬嗬。可別怪咱家在皇爺麵前,給你遮掩不了了。」

高起潛留下這句話,轉身就走,留下一臉絕望沮喪的孫承宗。

鐵驢旗子軍在遼西走廊搞出這麼大動靜,各城之中,像是有散不完的錢糧一樣。

可竟然對他高起潛完全無視……

這也太目中無人了。

高起潛必須讓鐵驢旗子軍知道知道,這關寧,是誰做主的。

高起潛氣呼呼的摔門而出。

在他離開之後,門口一個小廝端著盤子,跟著離開。

那小廝轉身到廂房,放下盤子,快步到外院,來到馬廄。

馬夫正端著簸箕,一邊餵馬,一邊快速從簸箕裡抓兩顆豆子,塞進嘴裡,小心翼翼地嚼著。

這年頭,馬夫是個肥差事,因為可以偷吃馬料。

戰馬餵養,需要加豆子,要不然馬越來越瘦,就廢掉了。

人可是連豆子都吃不上的。

門口人影一晃,馬夫嚇了一跳,趕緊把嘴裡的豆子咽下去。

卻是一張熟悉的臉,那個小廝湊了過來,看看四處沒人,壓低聲音道:

「剛才,關寧監軍高起潛來了……」

這小廝,是榆情局和鋤奸隊發展的暗線。

他認識關寧總監高起潛,一方麵是因為跟在孫承宗身邊,耳濡目染,自然知道一些。

另一方麵,則是因為榆情局的培養。

這些暗線,都是上過情報課和思想教育課的,考試合格之後,才正式成為暗線。

他把剛才高起潛跟孫承宗說的話,大致敘述了一遍。

說完之後,低頭看了看馬夫簸箕裡的豆子,伸手抓了一把:

「這豆子不錯。」

還要再抓,馬夫卻是把簸箕往後一撤。

「差不多行啦。豆子吃多了放屁。每匹馬每天就那麼點豆子,都被你吃了,餓著這馬,我可不好交差。」

小廝:「馬又不會說話。多吃一口,少吃一口,你不說,誰知道?真是小氣。」

話雖這樣說,他也沒有再伸手去抓,拋起一顆豆子,丟進嘴巴裡。

「不知道咱們的隊伍,什麼時候進城?真希望山海關早些解放。咱就能挺起胸膛,堂堂正正做人了。」

「快了。咱們防衛團主力,已經到了遼西走廊,寧遠、錦州、大淩河堡……幾座城的守軍,都已經開始接受咱們榆樹灣思想了。今年,咱們山海關肯定能掛上榆管區的旗子。」

兩人的臉上,都是憧憬。

學習了榆樹灣思想之後,兩人都對榆管區的生活充滿了憧憬。

那小廝離開之後,馬夫快速把馬餵好,把手在衣服上抹了抹,晃晃悠悠,找上拉馬糞的老李頭……

就這樣,高起潛離開半個時辰後,他跟孫承宗的談話,已經傳到榆情局駐山海關情報站。

又過了一刻鍾,榆樹灣鋤奸隊山海關分隊的兄弟們,收到了鎮壓高起潛的任務。

高起潛從孫承宗府上離開之後,沒有立刻回家,而是先去茶樓喝了一壺茶,又到白魁燒羊肉分號吃了頓燒羊肉。

這家雖然是分號,但那鍋老湯,是從京師分過來的,二十多年的老湯,滋味濃鬱,高起潛吃得很美,心情也好了許多。

吃完回府。

太陽一曬,轎子裡暖暖的,高起潛飯後犯困,正迷迷糊糊的,突然外麵一陣嗬斥:

「大膽!」

「你們是什麼人!」

「知道轎子裡的是誰嗎?」

「……」

緊接著,就是biubiu聲響,伴隨著一聲聲慘叫,轎子咣地一聲摔在地上,把高起潛摔得七葷八素。

高起潛怒罵著,還沒爬起來,就聽周圍腳步聲響,轎簾掀開,幾個蒙麵大漢出現在麵前。

高起潛眼角餘光掃到外麵,他的幾個護衛,竟然全都躺在地上,有的一動不動,身下一灘血,有的哀嚎慘叫著……

高起潛嚇了一大跳,到了嘴邊叱罵的話,又咽回去了。

「你……你們是什麼人?可……可知咱家是誰?」

為首一個壯漢眼睛一瞪:「你爺爺們是榆樹灣鋤奸隊!高起潛,你對不起老百姓,對不起榆樹灣!你爺爺找你算賬來了!」

高起潛很想硬氣一把。

但是,他雙腿發軟,想站都站不穩。

榆樹灣!

高起潛捕捉到了這幾個詞……這是鐵驢旗子軍的人啊。

一柄匕首,寒光森森,在高起潛鼻尖上比劃。

把高起潛努力想聚起的勇氣,瞬間給擊潰了。

他這才知道,真正刀子架在脖子上的時候,想有骨氣,真的是太難了。

「爺……爺爺饒命!這……這裡麵有誤會啊。咱家……」

高起潛剛開口,為首那個壯漢就打斷了他:

「誤會?哪有什麼誤會!是不是你找上孫承宗,逼著孫承宗出兵,跟我們防衛團決戰?」

高起潛心跳猛地加速,簡直要從腔子裡跳出來了。

他上午才剛剛找了孫承宗啊。

前後不過一個多時辰時間,這些歹徒就找上門來了。

莫不是孫承宗,真的跟鐵驢旗子軍有勾結?

高起潛剛想找借口,帶頭那壯漢手中匕首已經朝著他大腿刺下去。

匕首刺入大腿,那椎骨之痛,讓高起潛一聲慘叫,幾乎要暈過去。

帶頭那壯漢一巴掌抽過來,給了高起潛重重一個耳光。

「記住了,我們榆樹灣防衛團,是良善士紳出錢籌建的民團!是幫助朝廷剿滅流寇,剿滅建奴的!我們榆樹灣防衛團,出身老百姓,你跟防衛團為敵,就是跟老百姓為敵!就是逆民心之舉!」

「你去找孫承宗,收回你之前的話。以後,不準再與我們榆管區為敵,還能留你一條狗命,讓你苟活下去!如若再敢與我榆管區為敵,下次再來,我們就代表榆樹灣,代表玄清公,取了你的狗命!」

為首那壯漢說著,手中左輪槍抬起,槍口對準轎子上的木板,連連扣動扳機。

伴隨著一聲聲槍響,那木板上被打出一個個大洞來,木屑紛飛。

高起潛驚叫連連,癱坐在轎子裡。

高起潛在太監裡,也算是知兵的。

他了解火器。

為首壯漢手裡拿的左輪手槍,高起潛剛開始沒顧上看。

不曾想,這小小的東西,威力竟如此之大。

高起潛一眼看到,這次對他下手的,足足有十一個人。

這十一個人,竟然人人手中都有這樣的火器……

這鐵驢旗子軍,哪裡招惹得起?

「不敢!咱家不敢!」

高起潛疼得臉色發白,滿頭大汗,強撐著吐出幾個字。

「記住了,不要有任何僥幸的心理。無論在任何場合,遇事一定要心向我們榆樹灣,向著我們榆樹灣說話……否則,不管你逃到哪裡,我們鋤奸隊都能取你狗命!天下之大,沒有你容身之地!」

為首那壯漢再次警告一番,一招手,十一個人快步離開。

高起潛嘴裡連說著「不敢,不敢。」一直到那些人走遠,這才眼睛一翻,暈死過去。

……

孫承宗憂慮了一整個晚上,頭發都愁白了。

他不想貿然跟鐵驢旗子軍開戰。

即便鐵驢旗子軍真的有反意,也不是關寧軍所能對付得了的。

最好的辦法,就是堅守城池,一邊向朝廷稟報,一邊靜待其變。

就好比建奴來勢洶洶,卻突然潰敗一樣。

或許,鐵驢旗子軍也會突然潰敗。

天命在大明。

但是,高起潛咄咄逼人,催孫承宗出兵,孫承宗又不敢不順從他。

高起潛可是監軍,是宮裡的人。

皇帝本就多疑,若是高起潛說他孫承宗三大罪狀……怕是他孫承宗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孫承宗嘆一口氣。

為求自保,他隻能妥協。

天亮之後,孫承宗艱難地做出決定,集合精銳家丁,準備出城。

這時候,高起潛突然又來了。

一天不見,高起潛一條腿受了傷,自稱是騎馬摔的。

孫承宗倒也沒多想。

這年頭,騎馬摔傷的,非常常見。

但是,這次高起潛卻是態度大變,直言榆樹灣防衛團是良善士紳籌錢組建的民團,民壯都是良家子,他們幫朝廷打敗建奴,有功無過。

逼孫承宗出城打鐵驢旗子軍的事情,自然也是作罷。

高起潛一再警告孫承宗不許與鐵驢旗子軍為敵,甚至以糧草供應做威脅。

孫承宗先是一臉茫然。

進而憤怒。

高起潛,前後變化如此之快。

隻有一種可能……定然是收了鐵驢旗子軍的賄賂。

高起潛貴為監軍,如同皇帝親臨……結果,竟然如此輕易被收買。

這讓孫承宗心中悲涼。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不用出城跟鐵驢旗子軍打了。

孫承宗在城頭見識過鐵驢旗子軍可怕的戰鬥力,他可不想跟這支軍隊為敵。

至於鐵驢旗子軍在遼西走廊各城的滲透……

這是無奈的事情。

堅守城關,靜待其變吧。

不要說孫承宗不敢貿然跟鐵驢旗子軍開戰。

就算敢開戰……

若是趕走了鐵驢旗子軍,遼西走廊幾十萬軍民,吃什麼?

朝廷的糧食,遲遲調運不來。

遼西各城,根本就不用鐵驢旗子軍打,自己缺糧,就亂起來了。

讓士卒和百姓吃榆管區的糧,雖然有飲鴆止渴的嫌疑,但也隻能熬一時,算一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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