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失職(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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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表的指針剛劃過「兩小時」的刻度,淩宇就轉著表鏈往克雷伯格賽馬場走。

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細長,深灰燕尾服的下擺掃過草坪,帶起幾片乾枯的草葉。

他向來守時,尤其是對莊園主的吩咐。

指尖漫不經心地摩挲著懷表殼,他想起以往的規律。

第一次進克雷伯格賽馬場的客人,基本都能活著出來,頂多帶點擦傷或受驚的臉色。

至於第二次、第三次……

莊園主總說「客人們偷偷跑走了」。

他早懶得拆穿那說辭。

哪有人會放著莊園裡的美食和乾淨床鋪不拿,偏要往外圍的荒山野嶺跑?

可每次第三次去接人時,賽馬場總空得隻剩風。

他也就隻能當是「客人們調皮」,轉身就把名單劃掉。

……

風裡的味道卻突然變了。

起初隻是鼻尖掠過一絲異樣,不像之前的泥土腥或馬廄黴味,反倒帶著點甜膩的腥氣。

再往前走幾步,那味道驟然變濃,像有人把血袋戳破在風裡,黏糊糊地裹著夕陽的暖意撲過來。

淩宇腳步猛地一頓,轉著懷表的手指停住,眼底的悠閒散了大半。

這血腥味,重得不正常。

克雷伯格賽馬場的鐵門合得嚴絲合縫,夕陽把鐵鏽的紋路照得清晰,連門把手上的銅綠都泛著冷光。

可門外側的台階上,卻蜷著個人影。

是那名陰冷玩家!

他半靠在鐵門旁,頭歪著,額前的頭發被血黏在皮膚上,血痂凝在領口的項鏈上,原本銀亮的鏈墜染成了暗紅。

那衣擺還在一滴一滴地滴著血珠。

淩宇的臉色瞬間沉下來,快步走過去時,懷表被他攥在掌心,指節泛白。

他蹲下身,盡量避開地上的血漬,指尖剛碰到對方冰涼的衣領,又頓了頓。

管家守則裡可沒寫要管客人的死活。

可那從對方鼻間溢出的微弱氣息,又讓他沒法轉身就走。

「你……還活著嗎?」他的聲音比平時低了些,俯身去探鼻息時,能看見對方眼睫上沾著的血點。

指尖感受到那縷若有若無的呼吸,他鬆了口氣,卻又皺起眉。

這滿身的血,到底是他的,還是別人的?

但是淩宇沒空想太多。

看著對方的蒼白的臉色,淩宇糾結了兩秒,還是伸手架住他的胳膊。

對方冰涼的皮膚蹭過他的手腕,像是一條毒蛇纏上了他。

淩宇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燕尾服蹭上暗紅的血漬。

他半扶半拖著人往莊園走,腳步放得快,沒注意到懷裡人的眼睫幾不可察地顫了顫。

那名陰冷玩家的頭靠在他肩頭,眼睫垂著,遮住眼底的神色。

嘴角卻極輕地勾了下。

那弧度小的像是像素點般。

......

穿白大褂的莊園醫生提著銅製藥箱趕來時,客房裡的血腥味還沒散。

陰冷玩家身上的血蹭在床單上,暈開片片暗沉的印記。

醫生推了推鼻梁上的圓框眼鏡,沒多問,隻放下藥箱,從裡麵取出碘伏、紗布和鑷子,動作嫻熟得像做過千百遍。

「管家大人,幫忙扶一下人。」醫生示意道。

淩宇沒有猶豫,伸手輕輕托住對方的肩。

指尖碰到的皮膚依舊冰涼,比常人低半度的溫度讓他指尖微頓。

醫生掀開沾血的衣領,先露出鎖骨處的劃傷。

那道傷口不長,也就兩指寬,皮肉泛著血色。

邊緣很整齊,像是被鋒利的物品劃的,沒深及血管,卻仍舊在滴血。

再往下,小臂外側有塊青紫色的瘀傷,形狀有點像被撞過。

最顯眼的是額角的傷口,血痂下麵還沾著點乾枯的草屑

「都是皮外傷。」醫生診斷道,用鑷子夾掉草屑,蘸了碘伏的棉簽輕擦傷口。

陰冷玩家的睫毛顫了顫,卻沒睜眼。

「額角這處縫兩針就行,其他地方消消毒裹上紗布,過幾天就好,不礙性命。」

聽到「不礙性命」時,淩宇下意識鬆了口氣,指尖在掌心硌出的印子淡了點。

可這口氣剛吐到一半,腦子裡「嗡」的一聲,像被重錘敲了下——

他把其他客人忘了!

剛才滿腦子都是這人滿身是血蜷在鐵門邊的樣子,竟把其他幾個客人的事拋到了九霄雲外!

大腦僵了片刻,像是被寒冬的風凍住似的,連呼吸都慢了半拍,手心猛地冒出汗。

完蛋了!

莊園主最忌諱「失職」。

這次要是因為他的疏忽讓更多的客人出了意外,他這個管家可沒法交代!

他轉頭看向床榻上的人。

對方依舊閉著眼,眼睫在眼下投出細碎的陰影,像是真的昏沉著。

可剛才醫生擦到鎖骨傷口時,淩宇分明瞥見對方的指尖輕輕動了下。

快得像錯覺,又像故意藏著的小動作。

他沒再多琢磨,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我先去賽馬場。」淩宇深吸一口氣,轉身就往門外走,燕尾服的下擺掃過門檻,帶起一陣風。

連醫生喊他「先等一下啊」都沒回頭,腳步快得幾乎要小跑起來。

夕陽已經沉得更低了,賽馬場的方向隻剩一片橘紅色的餘暉。

......

指尖落在密碼鎖麵板上時,淩宇才發現自己的手在抖。

之前扶陰冷玩家回來時蹭在指縫的血漬還沒洗乾淨,暗紅的印子沾在冰涼的數字鍵上,像道洗不掉的印記。

他深吸口氣,試圖穩住指尖。

可一想到萬一有客人因為他的失職而死亡,他的心髒就像被攥在手裡,連按密碼的節奏都亂了。

密碼鎖「哢嗒」彈開的瞬間,他幾乎是立刻伸手去推門。

門軸發出「吱呀」的刺耳聲響,像是被血色泡軟的舊木在呻吟。

下一秒,濃重的血腥味猛地撲進鼻腔,嗆得他幾乎要咳嗽。

那味道太濃了,濃到仿佛能看見無數血珠在空氣裡漂浮,要把人裹進血色的漩渦裡。

淩宇的腳步僵在門口,瞳孔驟然收縮。

夕陽的餘暉斜斜灑進賽馬場,原本翠綠的草坪早已被染成暗沉的紅色,像是鋪了層凝固的血毯。

風卷著血味掠過觀眾席,帶起幾片沾血的碎布。

而觀眾席的上,瑪麗正蹺著腿坐在那裡,藍色的裙擺垂在台階上,沾著點點暗紅。

她手裡握著把細長的藍色刀刃,刀刃尖正往下滴著血。

「你……」淩宇的聲音卡在喉嚨裡。

他臉色變得慘白,連唇色都褪成了淡粉,攥在身側的手狠狠收緊,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

他喉結費力地滾動了兩下,可最終隻發出破碎的氣音,連一句完整的話都拚湊不出來。

瑪麗像是才發現他,緩緩抬眼,藍色的眼眸裡沒半點溫度。

她朝他晃了晃手裡的刀刃,滴血的刀尖在餘暉下閃著冷光。

她嘴角的笑容慢慢拉大,那弧度裡滿是不加掩飾的惡意,像毒蛇吐信般纏上來。

「呀,管家大人終於來了?我還以為你要把這裡的『客人』都忘光了呢。」

她的聲音輕飄飄的,卻帶著嘲諷的尖刺,「你看,莊園主說的『不聽話的客人』,就該這樣處理,不是嗎?」

「至於你這個失職的管家……你覺得莊園主,又會給你什麼樣的懲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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