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送葬(1 / 1)
沈棠寧記不清自己究竟是如何睡去的,次日一早,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她恍惚聽到了些聲響,像極了號喪。
她未此不自覺蹙了蹙眉頭,暗暗覺得晦氣。
事實上,從前的她未必有這樣的念頭。生老病死不過人生常態,見慣了悲歡離合的她原以為自己早就釋然了。但或許是因為從進入當前副本開始,她就一直都提著一口氣,以至於驟然間不論聽到什麼,都會下意識往駭人的地方深想。
更要命的是,她還找不到人來商議。
是的,最讓沈棠寧感到不安的,便是這份孤苦無依的滋味。
誠然,她不是沒有收到過虞景閒的字條,但那簡單的三個字顯然還不足以解開沈棠寧心理所有的疑惑。比起現在這樣漫無目的的猜想,她更希望兩個人能有機會坐下來好好聊聊。
哪怕隻是簡單的互通有無也好。
「我怎麼就偏偏拿了個孤兒劇本呢?」
沈棠寧兀自頭疼了許久,她在想,如果不是因為孤兒身份限製,她或許還能有可能跟其他的渡厄者們一起探討。
可現如今,她住在最偏遠的地方,身邊沒有任何一個信得過的朋友,著實孤單。
好在,沈棠寧也不是沒經歷過世麵的人,她可以自我調節,以最短的時間說服自己來穩住心緒。
「罷了,不如先出去看看。」沈棠寧自說自話一般,徑直往外走。
盡管心裡好奇外間的風月,可一腳踏出的時候,沈棠寧卻還是會不自覺放慢腳步。
守規矩三個字如何幾乎是被她強自刻在腦門上的,她不敢有半點疏失。
沈棠寧走在路上,除了有意無意的掃視周圍外,卻是從來不曾主動追問其中緣故。
她到底是聽說有人去了,但畢竟是剛來到此處,以至於一時分不清究竟是誰。等到總算循聲來到了事發地,才意外發現如今橫倒在門板上的人,竟是昨天才義正言辭地對他們這些外來人頤指氣使過的老人家。
「走好。」
沈棠寧恍惚片刻,卻終究還是在距離老人家幾步開外的地方站定,鄭重地躬身行了一禮,並暗暗在心底裡念了一聲。
那一剎那間,沈棠寧心底裡隻剩下茫然無措。
虧得她一開始還滿心歡喜的以為自己是找對了目標,隻要在未來的日子裡,一切都依著這老頭的命令行事,想來也不至於過分艱難。
但誰曾想,她甚至都還沒來得及有機會實驗一二,便生了變故。
沈棠寧後來默默在旁邊看了一會兒,她眼見著一眾百姓幫著給他處置了後事。
但許是因為老人家去得倉促,以至於一應事宜都顯得倉促。可沈棠寧卻還是在這其中看到了好幾個渡厄者的身影。
一時間,沈棠寧有些分不清楚他們到底是像自己一樣,隻是礙於情分所以過來瞧瞧,亦或者是當真跟他有著牽扯不清的關係?
沈棠寧帶著疑惑環視周圍,眼見著有人噤若寒蟬,有人亦步亦趨。
直到,一切終成定數。
她原以為,憑著這村裡人利落處置倒黴的渡厄者的手段,大抵也不會再出什麼意外。
但沒成想,隻一眼望過去,卻分明瞧見有人給逝者拿來了些粗布舊衣。
「把家裡都翻遍了,也找不出其他的,要不就給老爺子穿這些吧。」
那人徑直將衣衫遞上來的時候,舉手投足間滿是不以為意。
沈棠寧分明瞧見有人在瞥見那些衣服時,不自覺皺了皺眉。
眾人麵麵相覷了好一會兒,才有人頹然擺了擺手,「既是如此,那便換上罷。」
話音剛落,此前還遲疑著不知該如何行事的幾人即刻應聲而動,從他們那乾脆利落的動靜中,沈棠寧委實沒法看出他們先前究竟在遲疑些什麼?
難不成,就是在等誰發號施令?
沈棠寧狐疑著望過去,但凝神看了好一會兒,卻仍是不曾看出什麼旁的門道來。
畢竟,有不少人湊在一起幫忙,其中還間或夾雜著他們這些如今尚且無從分辨敵友的渡厄者們。
沈棠寧如今不敢妄動,除了虞景閒之外,她不敢輕易相信任何人。
哪怕是昨天曾救過自己一命的陳若雯,沈棠寧遠遠地瞧著,也不敢貿然上前說話。
反倒是陳若雯在瞥見沈棠寧的時候,便若有似無的投過來一眼,奈何四目相交的那一剎那間,某人便徑直偏了頭。
倏然瞧著沈棠寧改換了風格,陳若雯卻也著實有些意外。
要知道,昨天這丫頭還會因為一時好奇,不自覺伸出手想要摸人家孩子的天菩薩。陳若雯記得,她那會兒可半點都沒有生怕觸犯忌諱的緊張與不安。
可偏生如今隻是遠遠的瞧著,卻不知為何少了些與人對視的勇氣。
但陳若雯到底還是沒有上前追問,她也隻是靜靜地瞧著,並未作聲。
沈棠寧好容易才收斂起緊張情緒,偏生又不經意間瞧見不遠處有人抬了口鬆木做的棺材過來。
「居然是鬆木?」
沈棠寧驚愕之間不自覺喃喃了句,語調極輕,為的是不讓旁人聽了去。
尤其是在跟陳若雯不經意間對視之後,沈棠寧直覺如今所處的環境裡,不見哪怕半點安全。她生怕自己稍不注意,就被人設計陷害。
故此,縱然不自覺感到意外,卻也終究不敢貿然出聲。
所謂槍打出頭鳥,昨兒個分明已經親眼見證過了,沈棠寧自問她也沒有能力能承接得起旁人的連聲追問或逼迫。
出乎安全考慮,最好的選擇便是緘默著不做聲。
「起棺……」
就在沈棠寧遲疑之間,倉皇而逝的老者被人七手八腳地抬著入了棺,正應聲而起,準備送往墓地而去。
幾乎就在眾人動身的那一刻,沈棠寧身邊漸漸起了些窸窸窣窣的哭聲,她眼見村裡人自發披麻戴孝一般,主動送他最後一程。
「這老爺子還當真頗有人緣。」
沈棠寧心中暗自感慨,趁著沒人注意,兀自落後兩步,因著心中不安索性就躲在角落裡起卦。
她每一步都小心謹慎,怕的就是一萬,但當卦象仍是不偏不倚指向大凶時,沈棠寧仍是沒由來驚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