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悵然(1 / 1)
虞景閒完全不記得自己到底是什麼時候答應過她的。
可就在倏然偏頭望著她的那一刻,從前全然不必思量的反駁不知為什麼竟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罷了,隻要她開心就好。
虞景閒不知道的是,他的幾次欲言又止本也沒有逃得開沈棠寧的視線。
她之所以一直有意玩味,一則是不想他們這一路過分寂寥,二是好容易才從身後那種壓抑的環境裡抽離出來,沈棠寧總想著要讓自己放鬆一二。若是能連帶著讓虞景閒也多少放鬆一些,自然是極好的。
至於虞大人往後到底會否將那些賴以生存的技法交給她,都是後話,犯不上在今時今刻就非要一個篤定答復。
何況,她若是咬定了主意,非想要結果,怎麼就不能跟先頭一樣,徑直沖進鎮魔衛,當著虞大人那一應屬下的麵,高喊著他的名字,好教虞景閒再也沒有推諉的由頭。
總之,辦法她沈棠寧不是沒有,此刻最要緊的,還是趕緊穩住心神,迎接新的挑戰。
避過身後那些麻煩,他們尚且不知,前路又會遇上多少艱險。
唯一可以讓沈棠寧暫時慶幸的是,便是身邊有虞景閒作伴。哪怕,這是他們從一開始就互相綁定的結果。
「你說,這一次到底有多少渡厄者?」
事實上,每一次外出探查,沈棠寧都沒放棄想要找到又一個同類的心思。
多找到一個除了她和虞景閒之外的渡厄者,雖然未必會讓他們往後的路順暢一些,可沈棠寧卻總歸是可以借著這個由頭說服自己,堅持下去終究不是壞事。
這樣的信念驟然間聽著或許平平無奇,可沈棠寧卻是最知道它的意義。
她已經記不清自己曾經有多少次,是靠著不停默念著這樣的話語,才走過那一段灰暗的日子。
過去的一切,沈棠寧不曾對任何人提及過,她當然也不會選在現在這個時候說與虞景閒知道。
「不清楚。」
虞景閒的回答依舊不鹹不淡,「後麵那座城裡,或許沒有。」
不等沈棠寧兀自咋舌,他倒是又即刻補了一句。
聽到這兒,沈棠寧沒忍住連連嘆息,「先前打探消息的時候,我也不是沒想過,萬一這一次隻有我們兩個人進來了,會是個什麼場麵,但我到底還是不敢這樣想。」
頓了頓,沈棠寧才一字一頓地補充道,「其實,現在也一樣。」
她不敢去想,偌大的九厄當鋪裡,那一夜隻有她跟虞景閒兩個隻身而入。
誠然,此前幾次他們也從不知曉自己會遇到什麼樣的隊友或敵人,可比之於現在這般孤零零的,總是會熱鬧許多。
哪怕,那中間分明無數次的充斥著試探或利用。
沈棠寧想了許久,好容易才給自己找到個不容置喙的說辭。
人嘛,歸根究底都是群居動物,唯有團結一致,才可以爆發出無法想象的力量。
一如他們當初火燒村子,也像是如今被他們落在身後的,一應百姓憤而集結,最終和官差們對峙的模樣。
「沈姑娘,我有必要為自己申辯一句。」
虞景閒冷不防的開口,卻著實讓沈棠寧意外。
她先是微微一怔,不自覺循聲而望,虞景閒在對上她茫然的眼神時,卻是一字一頓意味深長地說,「在下,虞景閒,是個活生生的人。」
每一個字,虞景閒都咬的極重,似是想要借此讓沈棠寧真真切切地記著,再不曾忘卻。
沈棠寧當然也聽進去了,隻可惜她花了好大的力氣,卻依舊是沒能想明白,虞大人這一本正經的解釋究竟有什麼意義?
他自然隻能是人。
自打進了這該死的副本之後,兩個人便一直是相互依偎的。
若是沈棠寧對他連這點信任都沒有,又遑論其他。
然而,在對上虞景閒堅毅的眸子時,沈棠寧卻也隻能強自將心底裡的諸多疑惑一並壓下,還了他同樣篤定的一句,「嗯,我知道。」
但虞景閒總覺得,沈棠寧說的並不是實話。
因為這人說話的時候,瞧著她的神色分明是帶著幾分關切意的。
虞景閒冷不防與她對視的時候,總能隱隱在她的眼神裡讀出幾分不同尋常的意味來。
剛才那一瞬,虞景閒以為,沈棠寧是把自己當成了傻子。
幸而沈棠寧並不知道虞景閒心底所想,否則也許會愈發覺得為難。
無可否認,她的確認為莫名追問出那一句的虞景閒跟先前大不一樣,可沈棠寧也知道,自從他們被困在城中,這人肩負著太多的壓力,如今好不容易可以走出來,總也是不敢貿然鬆懈。
殊不知,這才是沈棠寧幾次三番跟他玩笑的根本緣故。
奈何,她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當事人已經想歪了。
陡然聽到不遠處傳來說話聲的時候,沈棠寧不由得頓住,而虞景閒的動作更快,他幾乎是毫不猶豫就把這丫頭塞到了一旁的灌木裡,壓低了聲音提點,「你在這兒等我,別出聲。」
沈棠寧不知道這人到底是怎麼做到在轉瞬的功夫裡就找到這樣一個庇護所的,當她近乎茫然的點頭應下之後,虞景閒眨眼間就沒了蹤影。
沈棠寧環視周圍,這才知道他選的地方有多精巧。
四野都被遮蔽著,除非是有意識的一層一層地檢視,否則將很難發現有人藏身其中。
沈棠寧一點都不懷疑虞景閒會徑直溜走,該說在那一瞬間,她心底裡卻是不自覺生出了幾分悵然意。
若是自己可以再厲害一些,哪怕隻有些防身的本事,或許也不至於讓虞景閒一直如此瞻前顧後。
他們兩個交易至今,說好聽點是互相利用,可歸根究底還是沈棠寧仰仗他更多一些。
「沈棠寧啊沈棠寧,你應該要變得更加厲害才好呢。」
沈棠寧暗自嘆息,原地蹲守的時候,她索性又暗自默念了一遍陳若雯留下的口訣。
比起敬拜山神象,她更相信自己近距離相處過的師父。
縱然,她好像還沒能有機會鄭重其事地拜過師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