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戶籍(1 / 1)
突然而至的官兵,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不單是沈棠寧等人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招架,那些原本對他們冷眼以待的人更是好似失了神一般,不知該如何招架。
拐賣一事隻消找出幾個女子追問情由,多番比對便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遮掩得過。
他們本就在做那些法理難容之事,這正是富貴險中求。放棄唾手可得的一切固然遺憾,但比起被那些凶惡的衙役們五花大綁,色字當頭的男人卻是輕易就做出了取舍。
「那些天殺的人販子跑了。」
沈棠寧雖是很早就發現了看押她們的眾人那些倉皇的模樣,但到底是不敢輕舉妄動。
打草驚蛇的事,無論如何都要不得。這是她幾番跟著虞景閒出生入死得來的結論,沒有萬全的把握,不做冒險之事。
是為個人安危,更是為大局。
聽著沈棠寧冷不丁喊出這一嗓子的時候,大多數人都不由得有些恍惚。
這是任誰都沒有想到過的變數,誠然,所有人都在等著可以逃離這暗無天日的地方,可卻是根本不敢奢望,自由竟來得如此之快。
「我們自由了嗎?」
隔了許久,好容易才有人小心翼翼地追問了一句。
一時間無人應答,但無可否認的是,這幾乎是橫在所有人心頭共同的疑問。
自由了嗎?
真的可以重獲自由嗎?
「來的好像是些官爺,咱們總能有機會回家的。」
沈棠寧愣愣地看了好一會兒,這才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至此,原本還兀自心寒的眾人便像是在驟然間尋到了些希望的火苗,誰也顧不得外頭的動亂,隻瘋了一樣地想要往外擠。
不為旁的,隻盼著能早些沖到官爺跟前,仔細敘述自己的悲涼。
在眾人看來,隻要能盡述其苦,便總也能先一步為自己贏得回家的機會。
北上的這一路委實太過淒苦,以至於她們誰也不願多遲疑分毫。
沈棠寧見狀,悄無聲息地讓開了位置。
她當然也想要結束這注定悲慘的北上征途,但比起其他人來,沈棠寧半點不知道自己的歸處究竟在何方。
既然無處可去,便索性讓尷尬來得再晚一些。
沈棠寧有意識地留在隊尾,雖也有不少人瞧見了她這一出人意料的動作,不由得心生不解。但說到底,那一刻所有人還是不自覺被即將歸家的歡喜所裹挾,至於旁的,卻是根本顧及不了許多。
為首那人到底是沒能逃的過官爺們的追擊,加之跟前一眾女娃兒們毫不猶豫的指認,拐賣一事再不容絲毫辯駁。
至於眼前這些可憐的女兒家們,自蒙其赦,三三兩兩的歸攏了彼此的戶籍,隻等著找個時間將人一並送回去。
但沈棠寧卻是個例外。
因為她根本就拿不出任何東西來證明自己的身份。
「你不知道自己家在哪嗎?」
問話的人聽著沈棠寧斬釘截鐵的不知道實在是有些不知該如何招架。
饒是他們從前也解救過不少窮苦人家的孩子,可無論是從前有多大的難,總也是能大家坐在一起把話說開的機會。
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一切總也還有可能。
但像沈棠寧這般,無論人如何試探追問,卻始終堅持不知情的,到底是少數。
「我不知道。」
「官爺您就隨意替我安排罷。」
說這話時,沈棠寧始終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她似是半點都不因自己無家可歸而生出半點不快。
見她如此堅決,其他人自也不好再說什麼了。
「此事等回去再說。」
一應衙役並不敢徑直忤逆沈棠寧的意思,出身窮苦的丫頭,大多都受了太多的委屈,許多時候他們都寧可硬起心腸,隻當自己是個無可依傍的孤兒。
但若是將這些人往死裡逼,沒人知道他們會因此做出什麼超出預料的反擊。
沈棠寧雖始終端著一副淡淡的姿態,可眾人心底裡總也還是不由得提著一口氣的。
經過一番仔細商議,沈棠寧和另外兩個女子一同被送到了餘家村。
這是一個稍顯得僻靜的村子,似是沒有多少人煙。
和沈棠寧同行的兩位卻是貨真價實的村裡人,她原本想要問些什麼,可每一次不經意間抬眸望過去,都恰好不偏不倚撞見她們心神恍惚的模樣。
她們似是不開心?
腦子裡倏然閃過這一念頭的時候,沈棠寧不由得吃了一驚。
她倒是能猜到,但凡淪落到她們此前那般境地的,十之八九都遇上過許多常人無法理解的為難事。
可昨日裡她反觀眾人,除卻她一個說不出自己來自何方,其他人卻是不見半點遲疑。
正也是因著這個緣故,沈棠寧才和其他人一樣,幾乎是毫不猶豫地相信,除她以外所有人都為能安然回家而慶幸不已。
然而,和這兩個小妮子同行的這一路,卻是讓沈棠寧心底裡無端有了些旁的是猜想。
隻可惜,沈棠寧還沒來得及厘清其中原委,卻是不得不麵對自己的慘淡生活。
餘家村雖靜謐許多,可村子屬實不大,田間山野,但凡是能用來建屋舍的,早已經被眾人分而立之,現如今更是沒有半點空餘。
官爺將她們送來時,三兩句話說明了沈棠寧的尷尬身份,眾人一合計,竟是將她往一老光棍家裡送。
「那老餘頭年紀大了,一輩子也沒成個家,從前就一直念叨著想要個一兒半女的,我瞧著正好。」
「就是就是,你去了隻管替他簡單照應些家裡的活計,教他管你吃喝,往後的日子彼此照應著,也無甚不好。」
沈棠寧聽著他們煞有介事的說辭,麵上始終淡淡的。
能尋到一個落腳之處自然是再好不過。
老光棍這三個字驟然間聽著雖也的確無可避免地讓她心底裡不由得生出了幾分異樣,但隻消她自己警覺些,總也不至於出多大的岔子。
沈棠寧心說,畢竟在九厄當鋪裡一應遭遇,如今都內化成了自己實打實的社會經驗。
她好歹是活了兩輩子的人,哪裡能被人輕易算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