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例外(1 / 1)
這大抵就是所謂孤家寡人的悲劇。
沈棠寧凝神看著眼前的一切,好半晌都說不出旁的話來。
自然,更為重要的原因,是此刻的沈棠寧已經再沒有力氣去折騰旁的事了。
人生第一次下地勞作,其艱難程度早已經超出了她的預料,往後發生的一切她充其量不過就是硬著頭皮招架罷了。
隻是沒成想,好不容易招架住了前頭的考驗,最大的難關居然是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後。
本就精疲力盡飢腸轆轆,卻偏生再翻不出任何能抵禦飢餓的東西,那一剎那間,沈棠寧也算是又一次真切地體悟了什麼是真正的淒涼。
那是一股子始終無法言說的滋味,真真假假間縱橫交錯,總也能在不期然的當口,冷不丁就讓人沒了應對的能耐。
沈棠寧不得不承認,饒是她自詡聰慧淡然,此刻也著實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
可奈何,命運卻是從來都不因此而倏然停下步伐,隻那不經意間的舉止,便猶如那蝴蝶不時煽動的翅膀,終將在某個剎那間,迸射出意想不到的力量。
隻可惜,此刻的沈棠寧根本就無暇顧及其他。
她甚至已經開始盤算著要再去隔壁嬸子家蹭一頓飯吃。
誠然,這多少會讓她有些下不來台,但餓字當頭,臉麵究竟又能算得了什麼呢?
但就在沈棠寧好不容易鼓足勇氣的時候,卻到底還是泄了氣。
一則,是她到底是沒能有勇氣拉下臉來,二來,實在是沈棠寧光顧著埋頭勞作好湊齊她的六成賦稅而在田間地頭耽誤了太久,此刻就算是貿然找上門去,也不過是無端給人添了麻煩。
有鑒於此,她才不得已隻好放棄。
但彼時的沈棠寧全然不知,現如今的虞景閒正也在體驗她已經經歷過得人生。
出門遇上商隊,且得了一張據說能庇護四方的平安符。
自然,毫無意外的,虞景閒因著始終放心不下沈棠寧,尚來不及搞清楚那讓人錯愕的夢境,便急匆匆往日月村而去。
虞景閒也遇上了那戴著鬥笠的老人家。
他和沈棠寧一樣,稍做思忖,到底還是將自己好不容易才得來的那份庇護送給了眼前人。
全程任誰都沒有多說一個字。
該說無論沈棠寧還是虞景閒,他二人下意識間做出這樣的舉動時,全然不曾思量過旁的什麼,左不過是認定這一張輕飄飄的平安符,並不能幫他們順利度過眼前的困局而已。
無論那日月村是什麼樣的虎穴狼潭,他們都必然要闖。至於其他的,他們向來無有顧忌。
在沈棠寧和虞景閒看來,且不論那平安符是否奏效,總歸也是交到旁人手裡更有價值,而這才是他們最終做出如今這一舉措的根本緣故。
隻是,他二人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便也正是這份機緣,反而在無形之中給他們打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新局麵。
虞景閒前腳剛走,後腳那戴著鬥笠的老人家便自顧自不無玩味地審視著手裡冷不丁多出來的兩張平安符。
是了。
日月村現世至今,唯二的兩個例外現如今就在自己手中。
沈棠寧和虞景閒從來都不是沒有當票而徑直來到這日月村的唯一人選,可偏偏隻有他們兩個選擇先一步交出了這在外人看來最是有仰賴的東西。
無人注意到,那老人家神色變了變。
盈盈一笑間,他的身後赫然出現了一座九厄當鋪。
淩空而立,隱隱綽綽。
倒是和沈棠寧及虞景閒先前接到《五仙》當票時差不太多。
隻可惜,當下的這一出,他二人並未曾親眼得間。
這邊廂,無論沈棠寧還是虞景閒都不得已提著一口氣,小心謹慎地往前走,而曹子軒等人現如今還不得不研習五家秘法,為繼續封印那些個蠢蠢欲動的東西而竭盡全力。
事實上,除了沈母及那受沈棠寧點化的小狐狸以外,其餘眾人始終都是一副沒所謂的姿態。
尤其是蘇啟宸。
哪怕柳家那位已將其中情由解釋再三,可這小子卻始終都是一根筋,從根本上就不願意接受。
他之所以選擇留下,從根本上說還是因為不願輕易讓沈棠寧失落而已。
他哪裡會知道,這人前腳剛出了九厄當鋪,一轉身的功夫便又進了另外一層謎團。
對這一切,她還甘之如飴。
飢腸轆轆的沈棠寧沒能給自己尋到另外一種可能,她索性就讓自己直接打橫倒在床上。
前世裡她幾乎想盡了各式各樣的法子來逼迫自己減少攝入,少吃或者不吃自然是最好的選擇。但總也免不了遇上無法抵擋的誘惑,每每那個時候,沈棠寧都會睡一覺。
正所謂眼不見為淨,沈棠寧以親身實踐證明了睡覺從根本上來說是一種自我保護。
要麼是保護自己抵擋外頭的誘惑,要麼是在明知道攝入減少的時候,以相對靜止的姿態來降低消耗。
無論是哪一種方案,歸根究底都算是幫了大忙。
自然,最不容撼動的現實是,沈棠寧如今分明是迫於無奈才不得已做出了這樣的安排。
畢竟,她實在是再沒力氣給自己搜羅一頓能勉強入口的東西。
都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她現在便是一無所有的可憐人,但凡還能想到其他任何的應對方案,沈棠寧都絕不可能允許自己這樣狼狽。
但,彼時的沈棠寧從來都沒有想象過,命運交給她的考驗似乎才剛剛開始。
滴米未盡的沈棠寧強忍著,邁著幾近虛浮的腳步,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床榻而去。
無可否認的是,昨日裡冷不丁對上眼前種種時,沈棠寧不自覺倒吸了一口涼氣。
不為旁的,隻因委實是太過蕭條了。
但今日再看,這空無有長物的地方到底也還算有他的長處,旁的權且不提,單是無需沈棠寧費心收拾,便是再好不過的事。
她甚至在想,就算是趁著她睡著的當口,有什麼不長眼的人冷不丁沖進來,隻怕也根本不知道該如何下手。
但沈棠寧顯然沒想到,不速之客隻在眨眼之間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