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 遺憾(1 / 1)
是夜,沈棠寧輾轉反側。
她腦海裡總也不停閃過虞景閒離京之前的那一夜,彼時兩人秉燭夜談了許久,說的都是些家國大事。
那時候,虞景閒滿眼寫著不安,沈棠寧甚至還故意玩笑,「真要是那麼不放心,還是親自盯著吧。」
虞景閒聽了這話,卻是登時擺正了姿態,一本正經地道,「遲了,朕可不是那朝令夕改的昏君。」
他一字一頓說得再堅定不過,這話落在了沈棠寧的耳朵裡,自也是擲地有聲,容不得半點輕慢。
那一夜,沈棠寧也曾試探著追問了好幾次,可每一回虞景閒都是顧左右而言他,從始至終都不肯多說半個字,以至於幾番交鋒下來,她到底是依舊不知帝王心意。
「難怪老人們常說,伴君如伴虎,如今我總算是信了。」沈棠寧煞有介事的感慨,倒是讓虞景閒不自覺有一瞬恍惚。
要知道放眼東虞上下,能如沈棠寧這般,全然不將君臣高下放在眼裡的,終究再無旁人。
大抵正也是因此,才愈發讓虞景爍對這人不由得生出了幾分好奇來。畢竟就連虞景閒自己,也是在數次朝夕相處裡才瞧出了她的不同尋常,以至於漸漸就再放不下了。
虞景爍和她雖未必能有他們這般頻繁的相處,但珠玉注定不會蒙塵。有東虞衛在,虞景爍想要了解這人的動向也不過是瞬息之間的事罷了。
至於後來那人假死脫身,就連虞景閒都查不到他到底隱身何處,說不準早就不知在暗地裡親自盯守沈棠寧多少回了。
一想到這兒,虞景閒便也不由得開始附和沈棠寧的那一聲伴君如伴虎。
「是挺難的。」
倏然聽著虞景閒應聲的剎那,沈棠寧不由得愣住。
可不消片刻的功夫,她卻是登時回過味來,這人義正言辭間談的那位大抵和自己話中所指並非同一人。
「敢問虞大人此前可曾設想過,自己有朝一日竟也成了虎?」
問出這一句的時候,沈棠寧那一雙水眸裡的笑意卻是怎麼都藏不住了。
此刻大抵是沈棠寧最為放鬆的時候,虞景閒自然也能品咂出她言語間的玩味意,可卻還是鄭重其事地做了回答,「沒想過,不瞞你說,登基之前我還想過是不是要一走了之。」
虞景閒答的時候,眼睛裡也滿是笑,可到底是和沈棠寧全然不同,那笑容裡不由得夾雜了些許苦澀。
若不是虞景閒一門心思非要清查九厄當鋪,說不準他會一直是那個遊走在京都各地,以保衛京都百姓為己任的鎮魔衛副指揮使,往後數十年雖說也少不了升遷的可能,但歸根究底是斷不可能將數萬人的希望背在肩上的。
換言之,那時候的虞景閒定然要比此刻輕鬆許多。
可顯然,這所有的一切如今都成了幻夢一場。
無論虞景閒是自願,亦或者有多少不得已,他如今已經成了東虞之主,便也就不得不肩負起落在他身上的所有。
哪怕,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還能在這人人敬仰的九五之尊的位置上待多久。
事實上,自從地脈動盪,得知虞景爍可能還活著的消息起,虞景閒這懸著的心便從來都沒有片刻落在實處。
可有些疑慮和不安,他根本就無從和旁人提及。
縱然是沈棠寧和曹子軒在前,虞景閒都不曾表露分毫。
「虧的是你沒走,不然我應該也沒機會親手摸一摸玉璽了。」沈棠寧仍是笑,她何嘗沒有感受到虞景閒的無奈和悵然,但還是不遺餘力地想要調動他的積極性。
虞景閒後來倒也的確是不無嘆息著晃了晃腦袋,似是要將那些紛雜的念頭毫不客氣地從自己腦海裡抽離出去。
至少,從沈棠寧的角度來看是這樣的。
可那一日,沈棠寧到底是沒能問出來他往後究竟有些什麼樣的安排。以至於今日冷不丁獲悉這人不見了蹤影之後,全然不知道自己究竟該往何處去尋。
沈棠寧信不過其他人,便也隻能親自去尋。
因著事發突然,沈棠寧到底是不敢貿然離開京都,一則是不願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二來是她下意識覺得虞景閒大抵不可能跑遠。
在沈棠寧看來,虞景閒消失這件事本身就存在著太多讓人不解的漏洞。
若然虞景閒是故意躲起來的,總也該有個由頭,可依著沈棠寧對他的理解,雖說彼時情勢遠比他們想象中要復雜得多,但究其本源,倒也不至於全無招架的可能。
退一萬步講,就算是虞景閒自己已然厭倦了帝王之位,正在盤算著要將這天下江山重新轉交給虞景爍,也多的是名正言順的法子,無論如何都犯不著用失蹤做掩護。
再者,無論虞景閒如何行事,若是得不到虞景爍的認可,他的全部部署都不過徒勞。
沈棠寧翻來覆去想了許久,卻是終究都想不明白,虞景閒如何非得要逼著自己走到這全無退路的一步。她尋不到任何可以支撐這一基調的理由,便絕不可能承認這一切是他自行決斷。
沈棠寧篤定虞景閒此番大抵是受到了些出乎意外的麻煩,以至於一時間無法安然脫身,因著徹底失去了那人的消息,這才讓東虞衛誤會人已經失蹤不見。
正也是因著這樣的盤算,沈棠寧從一開始就將注意力放在了九厄當鋪之上。
她曾一家接著一家問,可奈何任誰都無法給出確鑿的答復。
因她手上沒有當票,值守九厄當鋪的那些人根本就懶得和她多費唇舌。再加上沈棠寧開啟了渡厄者工會,那些人或多或少帶出了些事關當鋪的秘密,也就愈發讓其懶得搭理她這個始作俑者。
沈棠寧不得已碰壁了許多次,可卻是從未曾因此徹底亂了心神。
她不止一次地提醒自己,如今她算得上是虞景閒最後的倚仗,倘若連她都徹底亂了陣腳,偌大的東虞隻怕也再尋不出第二個人來救。
「沈棠寧,穩住!」
她不止一次地暗暗為自己打氣,但麵對那漫無邊際的失落,卻一點點喪失了最初那點鬥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