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5章 拆夥(1 / 1)
或者說,沈棠寧她拒絕了其他的每一個選擇。
自打從恍惚的夢境裡得知另一個沈棠寧在現實世界裡生活得很好時,她便已經堅定了這份心思。
倘若真是依著沈棠寧自己的脾氣,她才不管旁人作何想法,但凡是她自己想做的事,任誰都不可能攔得住。
但在東虞的這些時日裡,沈母待她總是親生。誠然,她並不知曉兩個沈棠寧靈魂互換背後的故事,可每一次真心實意地關懷和在意,沈棠寧又豈能視若無睹。
正也是因此,她才敢將真心剖白給眼前人瞧。每一個篤定的字句,既是告知,也是請求。
「我不答應!」
伴隨著這擲地有聲的一句,沈棠寧先前的一應盤算全數落空!
「娘,您還不明白嗎……」
沈棠寧還待再做掙紮,但架不住沈母卻是從始至終都懶得多聽一個字,她徑直起身,斬釘截鐵地丟下一句,「家國大義我不想懂,總之無論你怎麼說,這一次,我都不會答應!」
聽到這兒,沈棠寧了然。
上一次,她已經用過差不多的路數,那一回沈母倒是的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由著她去了。
不為旁的,隻因她也曾年輕過。
但如今卻是全不一樣。一則,沈母自己親歷過一回九厄當鋪,自也必然比之於先前愈加明白其中艱險,當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任由沈棠寧見天在刀尖上闖盪。
二來,虞景閒不久前已經下詔冊那舒清婉為後,盡管沈棠寧言之鑿鑿地說這其中有許多誤會,現如今已經全都解釋清楚了。誤會不誤會的,沈母懶得理會,她真正在意的,是在那樣千鈞一發的時候,虞景閒沒有辦法護沈棠寧周全。
知曉內情的,說的是他虞景閒身為帝王,需再三權衡。可那不知情的,大抵也就隻會雲淡風輕地發表評斷,他不在意。
不在意沈棠寧,更罔顧她的生死。
隻這一樣,便讓沈母再無可能眼睜睜看著沈棠寧剃頭挑子一頭熱地往他身邊紮。
見沈母堅持,沈棠寧便也沒有再勸。該說她並非是全然不知眼前人究竟在顧慮些什麼,盡管兩人的母女關係是假的,但這數月的情分卻是真的。
正也是因此,沈棠寧始終都做不到全然罔顧眼前人的心思,隻徑直做自己的事。她的確不是真正的沈棠寧,但她的女兒正在替自己好好生活,於情於理的,沈棠寧也該替那個人守好她們在東虞的家。
所謂堅守,從來都不隻是簡單看顧個房子而已,最重要的,是陪伴、是照應、是彼此相守。
鑒於沈母十分堅持,沈棠寧便也就隻能暫時收斂心神。所幸的是,經歷過舒清婉一事後,無論朝堂內外,虞景閒也得到了更多的簇擁,這委實讓沈棠寧安心不少。
守江山社稷,其根本還是在調和君民關係。魏征有言,民貴君輕。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道理,沈棠寧早便已經毫無保留地說給虞景閒聽過。至於他究竟能領略多少,卻顯然不是她能左右的。
眼下並無大事,倒也能暫且由著沈母。
既為母女,沈棠寧的確是不希望因此讓她們之間的關係惡化。
彼時的沈棠寧卻是並不知道,早在她和沈母因此事起了爭端之時,遠在深宮裡的虞景閒便即刻就得了消息。
他思忖良久,終究還是沒能按捺住心底的不安,找了個由頭將沈棠寧召進宮來。
沈棠寧對此始終是一副茫然姿態,冷不丁被傳召,她下意識間仔細思量了片刻,可終究是始終都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及至虞景閒驟然開口,沈棠寧都不由得有些恍惚。
「如今時局漸漸穩了,你隻管安心陪伴家人便是。」
「若無朕的命令,你不可再踏足九厄當鋪一步!」
虞景閒顯然是仔細思量了許久,一字一頓說得再堅決不過,可這一切對沈棠寧而言卻屬實是陌生的。
無他,隻因她根本就不曾設想過分毫。
「陛下這話是什麼意思?」恍惚怔愣了好一陣子,沈棠寧這才不無茫然地開口追問。
「意思是,從即刻起,九厄當鋪的事與你再無半點乾係。」虞景閒沉聲道。
話音落下的那一剎,虞景閒恍惚覺得自己已經脫掉了身上這層黃袍,他又一次變成了京都鎮魔衛副指揮使,正得了信兒往她沈家而去。
沈官媒的女兒害了人,正被苦主聲討呢!
也是在那一刻,虞景閒第一次見到了沈棠寧,而他們之間的牽絆,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
兜兜轉轉,兩人已經並肩攜手經歷了太多的事。雖不得圓滿,但全無預兆的戛然而止終究還是讓人不由得心底生寒。
誠然,虞景閒已然記不清他究竟已經為了此刻仔細演練過多少次,但冷不丁對上沈棠寧那委實熾熱的神色時,他到底還是不自覺愣住。
畢竟,當初就是虞景閒挖空心思才達成了和沈棠寧的合作。原本他想的就隻是借組隊這個由頭進出九厄當鋪,至多不過是在性命攸關的時候,想辦法護著那人罷了。畢竟,沈棠寧才是被命運選中的人,她不能有事。
然而,虞景閒並不曾預想到,自己竟會在和沈棠寧的相處中隱隱生出了些旁的心思。雖說他始終都沒有機會剖白心跡,可現如今這一連串的事故,卻是讓虞景閒不得不沉下心來仔細思量,他究竟能否有辦法護沈棠寧周全。
若是做不到,倒不如放她自由。
畢竟,虞景閒自打被安在了東虞國主這個位置上之後,便有許多無可奈何之事。許多時候,他身不由己。
這樣的他,當不起沈棠寧仔細耐心地包容,他不配。
隔了許久,沈棠寧才總算找回了些許神智,她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竟是不自覺輕笑了一聲,隻可惜說出口的話卻實在燙人得很。
「所以,這是要拆夥了?」
沈棠寧問得雲淡風輕,倒是頗有虞景閒方才的滋味,但不知道為什麼,這每一個字,落在虞景閒的耳朵裡,卻讓人不自覺生出了幾分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