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3章 撞見（1 / 1）
曹子軒畢竟是曾數次進出過九厄當鋪的，他最是明白其中艱險。
拋開國運不談，單是個人生死，都足以讓所有人卯足了勁兒豁出一切來博，有好幾次，他都差點沒能堅持下來。
若非是有虞景閒和沈棠寧從旁協助，他隻怕早就已經折在裡頭了。
那會兒是但凡得了當票的人，便成為被選中的渡厄者，多少不論，雖說各自所要麵對的境遇尚且未知，可一旦在裡頭撞見，他們卻還是可以自行組隊，一同抗衡既定的命運，以尋那唯一的生路。
就算是不小心折戟，卻也還有重新來過的機會。誠然終究還是不得不付出些慘重代價，可到底還算是可以承受。
但現如今卻是完全不同。
既不知任務為何，一旦失敗還將徹底被封鎖其中，逃離無門。
單是想想，曹子軒都覺得頭皮發麻，邊上眾人自然也是一樣的。可說到底，他們心底的不安終究還是和曹子軒不同。
他們不過是因著過分陌生而半晌不知該如何招架而已。
新頒布的告示，說一次隻選兩人入局，曹子軒便不由得心下稍安。一則他並不是西冥人，既是自行綁定國運的生死之選，想來無論如何都落不到他的頭上。二是那萬中取一的幾率委實算不得太大，依著曹子軒來看，自己應當是沒有那麼幸運的。
卻沒成想，距離他知曉告示內容不過兩日的功夫，他就被毫不客氣的丟了進來。
一睜眼發現自己陡然穿上了一襲衙役差服，曹子軒到底還是不自覺吃了一驚，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懷疑是自己過分懷念在東虞的日子，才免不了魂牽夢縈無處忘懷。
可他不自覺怔愣狐疑的當口，邊上卻是有人不耐煩的催促，「愣著做什麼，趕緊出發，頭兒說了今天務必要抓個現行，讓那道士無處可逃。」
曹子軒根本就來不及反應，便被其他人推搡著拉了出去。
等他好容易梳理清楚，人已經身在陣法之外，聽著邊上眾人窸窸窣窣地念了好一陣子，僅是那些擲地有聲的聲響，的確不足以讓小曹大人動搖分毫，可及至身邊一眾兄弟魚貫而出，紛紛向著那道士而去時，曹子軒在不經意間偏頭掃了一眼邊上的幾口棺材，瞥見那其中橫著的屍體，才不由得腳步一頓。
配冥婚，求圓滿。
諸如此類的事，從前在東虞也沒少遇上。可曹子軒身為鎮魔衛，端的是不信這些邪魅手段，他和虞景閒一並出手，倒也曾整治過不少諸如此類的案子。但這還是他第一次在九厄當鋪的副本裡遇上，且看著眼前的情勢，倒是比他們過去所經歷的，要麻煩得多。
尤其，那道士被冷不丁截斷了一應部署，口中止不住罵罵咧咧，說什麼他們壞了他的大事。曹子軒和身旁一眾兄弟，權當聽他放屁，半點沒往心裡去。
陣中布了兩口棺材，他們便也就沒往深裡想，隻忙不迭指揮著將現場的東西都抬回衙門，等縣官老爺仔細審問過後，再做定奪。
曹子軒原本也沒有想太多，因著想要多勘察現場，他有意識讓自己落在了後頭，卻是不經意間撞見有衙役悄無聲息得帶著兄弟抬著什麼東西摸黑遠走。
隔得遠，曹子軒一時瞧的並不真切，可那一剎那，就連他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麼，隻下意識想著要追上前去看個究竟。
心念一動，曹子軒便即刻有了動作。他畢竟是個練家子，比起周遭那些個自以為是的衙役們不知能耐多少，悄然跟在後頭自是不可能輕易驚動前頭眾人。
跟了半路，曹子軒倒也曾設想過要跟緊一些，可又怕打草驚蛇，思量再三到底還是依舊不遠不近的跟著。
可惜的是，縱然曹子軒暗自盤算了一路，卻也沒成想見會遇上那倒賣屍體的勾當。
「這可是老道留著為自己所用的，要不是咱們兄弟機警，陳其不備抄了他的老窩，這樣好皮相的門女兒家，怎麼也落不到你手裡。」
曹子軒湊近了聽，卻隻來得及聽到這陰惻惻的一句。
立在前頭正忙著和身形佝僂的老人家交涉的那位，曹子軒瞧了個真切，說來也巧，這人正好就是和他同一班當值，就連此番忙不迭出發辦差，他也是落在自己身後的。
可他分明記得，無人膽敢催促分毫。
這人大抵是有些來頭。
曹子軒心中暗自思忖，但麵上卻是從來半點焦躁也無，他隻恨自己來時匆忙，沒能多召來一兩個兄弟，凡是多一個人同自己一並撞見了這樣的醃臢事，便也就免了日後和人虛與委蛇的麻煩。
主持倒賣的那家夥，身邊倒是有幾個弟兄，隻是不知他們究竟是被裹挾著不得不參與其中，亦或者是有些旁的無可推諉的理由，曹子軒暗自思忖著策反他們的可能性，卻到底是不敢托大。
更深夜重，曹子軒隻來得及撞見雙方的交易，卻是根本就沒能仔細看清可憐被賣女子的模樣。事實上，就算是曹子軒有機會看個完全，卻也未必能想得到那人竟會是沈棠寧。
畢竟，彼時的沈姑娘意識雖在，可模樣到底不是他此前熟悉的那般。別說他了，就連虞景閒都不能仔細分辨一二，他當初之所以能寸步不離的跟對人，也不過是因為骨子裡那點不容抵抗的執念罷了。
眼看著兩方人馬就要各自散去，曹子軒自是明白交易的那一瞬才是坐實他們彼此之間有些上不得的台麵勾當的好時機，可彼時的他到底是勢單力薄，倘若真是全無顧忌的追了出去，非但是救不了苦主，甚至還有可能被人反咬一口，隻無端給自己惹了一身的腥。
這顯然不是明智之舉。
鎮魔衛行事最講究證據確鑿，曹子軒如今也是一樣。
雖說僅憑著眼前種種，他很難為他人主持正義，但這事他既然遇上了，便斷然沒有中途棄之不理的由頭。
曹子軒要管，且還管定了。
主意一定，曹子軒便一門心思跟著那老人家，所謂抓賊拿髒，屍體雖不可言語，可其存在便是最好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