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0章 香火與法則之力(1 / 1)
宗門裁決宗正司所在的山頭,名曰:鐵石峰。
此峰低矮綿延如嶺,而且有一種漆黑如墨的黑色岩石,宛如黑鐵一般,故而得名鐵石峰。
裁決宗正司設有宗門的地牢,地牢四周層層護衛,很是嚴密。
地牢的不遠處乃是一座頗為堅固的五層樓閣。
此樓閣就是裁決宗正司的本部所在,舍人和管事們都在此處理一些日常的事務。
楊思鉉其實很少到這座樓閣來,而是住在山坳竹林的一座古樸的竹樓裡。這座樓閣裡的日常事務,平素都是楊易在打理。
此時,在樓閣內一間頗為寬敞的房間內,段融坐在幾案後麵的太師椅上,目色平靜地在房間裡掃過。
這裡原本是楊易的房間,知道段融這個副司座要來,楊易特意將自己的房間騰了出來,挪給段融使用。
此時,段融的幾案前站著兩道身影,乃是西門坎坎和沈覓芷。
既然朱鶴讓他來裁決宗正司做這個副司座,他總得要有能用的人手,雲浮峰雖然事務繁忙,但他還是把西門坎坎給要了過來。
西門坎坎在內史司裡也歷練了兩年有餘,已經頗通宗門事務,正堪一用。
至於沈覓芷原本在呂氏宅院內,就無甚事做,段融便也把她叫了過來。
這時,沈覓芷的臉色還算平靜,西門坎坎眼神已經有些興奮了。
因此西門坎坎原本在雲浮峰上,也就是個舍人,連史監都還不是。
但段融現在做了這裁決宗正司的副司座,他也跟了過來,段融已經說了會提拔他做裁決宗正司的管事,這可算是連跳兩級了,他怎能不興奮呢?
而且內史司管的都是資源調配的雜務,這裁決宗正司可是專管大案和宗門糾紛的,這檔次一下子就上去了。
西門坎坎看著段融不由笑道:「段司座,還是你有出息。我也是跟著你沾光了!這叫什麼來著?……對了!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沈覓芷站在一旁,白了西門坎坎一眼,道:「你這好像不是什麼好詞吧?」
段融也看著西門坎坎,接腔笑道:「對啊,別在那瞎吹捧。照你那麼說,你是雞呢?還是犬?」
西門坎坎聞言,立馬叫道:「我當然是犬。」
他說完還笑著,眼神不懷好意地看向一旁的沈覓芷。
沈覓芷最初還未會意,隻瞥了西門坎坎一眼,隨即看他那不懷好意的奸笑,頓時醒悟。雞犬升天,說得就是他倆,西門坎坎是犬,那她是什麼?!
沈覓芷臉色一白,頓時就要發怒,但就在這時,忽然一個身影從外麵趨步到未關的房間門口處,跪倒叫道:「卑職楊易拜見段司座!」
段融坐在幾案那裡,瞄了跪地的楊易一眼,道:「楊管事請起。」
沈覓芷見楊易忽然來訪,此時她若發怒顯然不合時宜,便隻得壓下火氣,瞪了下西門坎坎。西門坎坎站在那裡,跟沒事人一般,雲淡風輕。
楊易聞言起身,在房間門口處,再次作揖,道:「段司座,楊司座著卑職來請你過去一趟,有要事商議。」
段融目色微微一動,他今日剛到了裁決宗正司,這樓閣內,無一人來拜見相迎,這一已經是在冷落他了。而且,他屁股都還沒坐熱呢,楊思鉉就著人過來請他去議事。怕不是想給他個下馬威吧?
段融緩緩起身,看著西門坎坎和沈覓芷,道:「你倆先在這裡熟悉一下環境。」
「是,段司座。」西門坎坎立馬恭敬叫道。他這番模樣是做給楊易看的,雖然平時他是有些沒大沒小,但在外人麵前,他得維護段融的麵子。他很清楚,現在段融就是他的大腿,所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維護段融,就是維護他自己。
段融點了點頭,看向楊易,道:「楊管事,勞你帶路。」
「不敢。」楊易恭敬道:「段司座這邊請。」
楊易隨即引著段融出了房間,往山坳裡楊思鉉獨居的竹林裡去了。
踏入竹樓,楊思鉉穿了一身寬鬆的長衫,正坐在一張古樸的幾案前,自斟品茗,他見段融進來,緩緩起身,略一抱拳,道:「段司座今日新到這鐵石峰,楊某原該引著一眾同僚,迎接一番,大家也好彼此熟悉。隻是奈何這瑣事纏身,實在走不開,還望段司座見諒。」
楊思鉉雖然說著瑣事纏身,幾案上卻在煮茶品茗,這就是睜眼說瞎話了。
段融隻是淡笑了一下,卻也抱拳道:「楊司座言重,段某到此,也不過就是屍位素餐罷了。純混日子,楊司座千萬不要把我當回事。」
楊思鉉聽了段融此話,卻是微微一愣,他是沒想到段融會如此回話。楊思鉉當然不認為段融是來混日子的,就算他真想混日子,那也得朱鶴同意。
楊思鉉道:「段司座不必過謙。之前在長老院會議上,朱門主說得不錯,這些年來,楊某主理追索穢血教之事,的確毫無建樹。不像段司座你,還是外門弟子的時候,就已經掀出了大案。」
段融目色微微一蹙,不知楊思鉉為何忽然提及穢血教之事來。
楊思鉉繼續說道:「故而,楊某思來,這以後追索穢血教之事,就交予段司座主理。也能讓段司座一展所長,再建功勛。」
段融神色一凝,他不過才剛到裁決宗正司,楊思鉉就把這麼大的擔子直接甩給了他。這裡麵,自然有朱鶴在長老院會議上,因為想讓他進裁決宗正司,便拿穢血教的事,嗆了楊思鉉,楊思鉉心頭惱怒。
這裡麵更深的意思,是楊思鉉故意想把這棘手的事,交給他。穢血教豈是那麼好追索的?楊思鉉主理此事二三十年,自然知道這其中的棘手。楊思鉉是想借此事打壓於他,好讓朱鶴培植他接管裁決宗正司的計劃落空。
果然,段融正想推脫,楊思鉉卻已經不由分說地繼續說道:「我這裡有四大箱籠,都是這些年來,追索察訪穢血教的卷宗和資料。等會兒,讓楊易著人抬到段司座那裡去。此事以後就需仰仗段司座了。」
楊思鉉的語氣雖然輕緩,但那話的意思已經頗為堅決,毫無商量的餘地。
段融看著楊思鉉淡然的表情,終於還是將嘴邊的話給咽了下去,道:「好說。就依楊司座的意思。那段某告辭。」
段融說完,便轉身走出了竹樓。因為他知道,已經多說無益了。
楊思鉉看著段融離去的背影,瞳孔不由微微一縮。
段融回到樓閣內自己的房間內,剛和西門坎坎、沈覓芷聊了兩句。
西門坎坎正在向段融說著,這裁決宗正司一共有多少位管事以及各自的職司,段融微微驚訝,就這麼一會兒,這小子就把這裡摸得這麼清楚嗎?
仔細一問才知,這些內史司都有記錄,西門坎坎不過是臨時抱佛腳地察看了一番罷了。
段融不由一笑,不過他心裡對西門坎坎的看法不覺又高了兩分,這小子以前在賢古縣的時候,可是隻想著玩,現在起碼知道操心了。
他們正在聊著,門外楊易已經在請示進來。
段融點了下頭,西門坎坎便過去,引著楊易他們抬著四口大箱籠進來。
四口大箱,放在了廳上,楊易抱拳道:「啟稟段司座,這是楊司座讓我等送過來的箱子。」
段融笑道:「辛苦楊管事了。」
楊易道:「不敢,卑職告退。」
楊易說完,便恭敬向後退去,退至門口附近才轉身出去。
西門坎坎目送楊易離去,而後看向身側的四口箱子,問道:「這箱子裡是什麼?」
段融道:「追索穢血教的卷宗和資料。」
「追索穢血教?!」西門坎坎一臉驚異。他常在內史司走動,自然知道每次的長老院會議都會提及穢血教,但多年以來,對於穢血教的打擊一直都在枝末,沒能觸及根骨。
這些年,楊思鉉一直未出手,其實,他的思路,是放長線釣大魚,端掉個別的窩點,對他來說,毫無意義。但是他放了二三十年的長線,還是沒能找到穢血教的總壇所在,教主傅易更是毫無蹤跡。
這次,他將追索穢血教的事,甩給段融,實在是二三十年過去,他也對自己的策略也已經開始產生了懷疑。
但即便如此,他給段融的這四箱籠卷宗和資料,基本都是廢了的資料,真正有用的以及他布下去的眼線,他是不可能交接給段融的。
段融道:「對。楊司座把追索穢血教的事交給我了。」
西門坎坎道:「這穢血教可不是好差事啊!你應下了?」西門坎坎沒想到,段融一來,就接下這麼燙手的差事。
段融道:「應下了啊!這事以後就交給你倆了。好好乾啊。」
「交給我倆?!」西門坎坎和沈覓芷麵麵相覷。
西門坎坎問道:「那你乾嘛?」
段融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道:「我有別的事要做。不僅是這追索穢血教的事,還有這裁決宗正司與我有關的其餘諸多事務,以後也都交給你倆了。我可能會離開宗門一段時間。」
「離開宗門一段時間是多久?」西門坎坎眼神古怪的看著段融。
段融道:「這個……現在還不好說呢。總之,能做得了事你倆就做,做不了的就告訴楊易。我相信楊司座那邊自會料理的。」
西門坎坎聞言不由咂舌,道:「別人都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你這倒好,屁股都沒坐熱呢,就想著拍屁股走人呢。」
段融道:「所謂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現在就是你倆發威的時候呢。都好好乾啊。我先走了啊。」
段融竟是說走就走,下一刻,竟如鬼魅般消失不見了。
「這……這就走了。」西門坎坎微微一愣,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沈覓芷此時竟然笑了,她平素都板著臉,此時一笑竟還頗為好看,她看向西門坎坎道:「得,你還想抱大腿呢。結果抱了個寂寞……」
西門坎坎不由嘆了口,他實在有些鬧不清楚,門主那邊費了老鼻子勁兒才在長老院會議上,力排眾議,讓段融做了裁決宗正司的副司座,那背後隱含的意思,自然是讓他頂替掉楊思鉉呢。
但這家夥,怎麼剛上任第一天就掉鏈子呢。
段融化為一道黑芒,射出了鐵石峰。
他此時心心念的乃是吞噬千年歲月香火的神像器靈,來深化自己的法則之力。哪裡有心思管裁決宗正司那一攤子事呢?
他隻是在賢古縣裡,吞噬過一次神像的器靈,洞冥內的多種法則之力的確是得到了深化。
但他必須多做嘗試,來探究下,此種方式,是否能一直持續下去。
若是一路下去,都能毫無滯澀,他豈非就可以憑借此法,凝結元嬰,直接進階元嬰境?
一旦進階元嬰境,他就是此界最頂尖的存在,也就不用擔心自己有可能會受製於呂蔭麟。他總有一種感覺,那就是呂蔭麟身上的秘密,可能要遠超他的想象。
當然,這也有個前提,那就是九州大地,有足夠多的千年歲月香火的神像,來供養他持續吞噬。
這一點,段融也不甚擔心。畢竟,賢古縣就有千年歲月香火的神像。一縣尚有,更何況一府,更何況一州,更何況茫茫九州呢。千年歲月香火的神像,絕不在少數。
其實,這段時間,回到宗門,段融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
那就是為何世俗世界裡的神像會產生歲月駁雜的法則之力,而且竟能蘊含數百乃是上千種駁雜的法則之力。
宗門裡也有四大明王的神像。那些神像為何沒有產生歲月駁雜的法則之力。
段融反復思考,以及結合數據麵板裡的字眼,他慢慢有了一個推斷。
世俗世界裡的神像,能產生歲月駁雜的法則之力,很可能是跟香火的供奉有關。
神像被人所供奉。人數越多,越虔誠,就會有越多的人將自己的神念和信仰浸透投射在神像之上。信仰虔誠之人,在跪拜神像時,是放下自己,徹底將心神投射於神像。
這些神念和信仰,交織在神像上,經過千年歲月浸潤,便讓神像的器靈,領悟了頗為駁雜的法則之力。
這種駁雜,本質是因為交織在神像身上的神念的駁雜,因為它們來自於千千萬萬不同的人。
故而,千年歲月香火的神像,才能含有數百乃是上千種駁雜的法則之力,這種駁雜乃是人群的交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