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新君立後,各有歸宿(1 / 1)
沈昭臨的指尖在懸崖邊緣抓出血痕。
他眼睜睜看著那抹身影被雲霧吞噬,耳邊回盪著自己撕心裂肺的呼喊。
懸崖下的風刮過耳邊,仿佛在嘲笑他的無能為力。
「殿下!」玄奕死死抱住他的腰,「這崖深千丈,您不能……」
沈昭臨一掌震開玄奕,猩紅的雙眼盯著深淵,「她不能死。」
白無赦帶著禁軍趕到時,看到的是他們的新君跪在懸崖邊,玄色衣袍被碎石割裂。
「陛下,冷宮那邊的火已經及時撲滅了……」白無赦剛開口,就被沈昭臨的眼神釘在原地。
那雙眼睛裡翻湧著比懸崖更深的黑暗。
「管好你的女人,帶路。」沈昭臨的聲音像是從地獄裡擠出來的。
冷宮的大門在寒風中吱呀作響。
沈昭臨忐忑地推開腐朽的宮門時,一股黴味混著火燒味撲麵而來。
殿內蛛網密布,唯有正中的雕花木床上靜靜躺著一具穿著鳳袍的白骨。
沈昭臨踉蹌著跪倒在床前。
「母後...」
他顫抖著觸碰那已經泛黃的指骨,卻在碰到的一瞬間,整具骨架嘩啦散落。
白無赦倒吸一口冷氣。
「當年宮變後,太後娘娘竟真被囚於此……」
沈昭臨突然發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吼。
他小心地想要拾取每一塊骨頭,卻意外在床下發現了一封泛黃的信箋。
信紙上的字跡娟秀卻透著執筆之人的虛弱。
「皇兒,若你見此信,母後想必已去多時。皇帝每日在飲食中下毒,隻為逼問傳國玉璽下落。母後撐著一口氣,真正的玉璽埋在你兒時最喜歡的...」
信箋在此處戛然而止,最後幾個字被咳出的血跡暈染得模糊不清。
「我去一趟行宮,」沈昭臨的聲音有了幾分溫度卻又很快冷了下去,「其他人去懸崖給我搜,把懸崖附近每一寸土都翻過來也要找到夫人!」
當夜,沈昭臨已經從行宮的秋千架下挖出了真正的玉璽。
他此時獨自站在懸崖邊。
身後是燈火通明的搜救隊伍,火把連成一條蜿蜒的長龍。
玄奕捧著剛找到的染血外袍跪在一旁,不敢出聲。
「殿下…」白無赦猶豫著上前,「仵作驗過那具女屍,雖麵目全非,但身形、年齡都與夫人相差無幾的。而且屍身不遠處,腰間麵人確是夫人隨...」
沈昭臨突然伸手掐住白無赦的喉嚨,將他提到懸崖邊緣。
「你再敢說一句女屍,朕就讓你親自下地府確認。」
白無赦臉色發紫,卻不敢掙紮。
就在他眼前發黑時,沈昭臨猛地鬆手,轉身走向龍輦。
「傳旨,三日後舉行登基大典和封後大典。」
玄奕驚愕抬頭。
「殿下,夫人她...」
「她不喜歡熱鬧。」沈昭臨的背影在月色下透著孤絕,「但朕要全天下都知道,她是朕唯一的皇後。」
從懸崖撤兵後,白無赦徑直前往詔獄。
陰暗潮濕的暗牢裡,溫芷柔自被押入後便蜷縮在角落。
直到熟悉的腳步聲響起,她才猛地抬頭,隨即不顧一切地撲向牢門。
那一襲緋紅官袍在昏暗的牢房中格外刺目。
白無赦抬眸,眼中不見絲毫溫度。
「你是來履行諾言的嗎?」
溫芷柔雙手不自覺地護住隆起的小腹,聲音裡帶著希冀。
「你答應過若有機會,帶我遠走高飛的。謀反的事,我可以解釋,溫家隻有我一個獨女,即便謀反,日後登基的也會是……」
一聲輕笑打斷了她的話。
「溫小姐記性不好,本官何時應允過?」
溫芷柔血色盡褪,唇瓣輕顫。
「那夜你明明……」
「明明什麼?」白無赦緩步上前,陰影將她完全籠罩,「明明是你備了酒,熏了香,主動邀本官共赴巫山?」
他俯身,在她耳邊低語。
「借種也要挑人,溫小姐這次……押錯寶了。」
溫芷柔渾身發抖,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你……你從未對我動過心?」
白無赦直起身,唇角噙著譏誚:「床笫間的渾話也當真?你當時不也說不談感情,隻為借個種?」
鐵鏈嘩啦作響中,他轉身欲走。
「陛下仁慈,留你一命。孩子生下來後,你自行了斷。」
「哈哈哈……」溫芷柔突然笑出淚來,癱坐在地,「我機關算盡,到頭來……連這顆心都錯付了。」
白無赦腳步未停,隻留下一句冰冷的話。
「這深宮裡,不過相互慰藉,誰又曾真心待過誰?」
三日後,搜尋的士兵在懸崖下帶回一具殘缺的女屍。
屍體已被野獸啃噬得麵目全非,唯有腰間一枚青衫麵人殘缺尚存。
沈昭臨站在殿中,盯著那個麵人,久久未動。
「陛下……」玄奕低聲喚道。
沈昭臨抬手,示意他退下。
殿門關閉,他獨自一人坐在黑暗中。
窗外風雪肆虐,仿佛要將整個京城吞沒。
翌日,沈昭臨登基。
他身著玄色龍袍,左手捧著太後的骨灰匣,右手握著宋長樂的染血外袍,一步步踏上玉階。
禮官捧著玉璽跪在他麵前:「請陛下受璽。」
沈昭臨接過玉璽的剎那,遠處鍾鼓齊鳴,百官跪伏,山呼萬歲。
這本該是普天同慶的時刻,他卻覺得手中的玉璽重若千鈞。
這江山,是用她的命換來的。
禮官繼續高聲唱誦:「新君繼位,改元長樂……」
滿朝嘩然。
以皇後閨名為年號,這是亙古未有的荒唐事。但當他們抬頭看見新帝眼中翻湧的瘋狂時,所有諫言都咽了回去。
而沈昭臨卻隻是沉默地望著殿外紛飛的大雪,仿佛在等一個永遠不會歸來的人。
登基大典後,他下旨追封宋長樂為孝端皇後,以皇後之禮厚葬。
侯府的姨娘們被召入宮中,沈昭臨給了她們選擇。
「願入宮者,封妃嬪;不願者,賜金銀歸鄉,可再嫁。」
林婉淑跪在殿下,內心微動。
她想起自己曾是林家精心培養的棋子,被送入侯府隻為攀附權貴。
這些年,她活得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生怕行差踏錯一步。
「民女……願隱姓埋名,領金銀離京。」
她俯首叩拜,聲音輕卻堅定。
沈昭臨抬眸看她一眼,淡淡道:「可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林婉淑抬起頭,眼中是從未有過的清明,「民女前半生為家族而活,如今……隻想為自己活一次。」
她不要榮華富貴,不要權勢地位,隻想隱姓埋名,尋一處清淨之地,嫁一個尋常人家。
或許是個教書先生,或許是個鄉野大夫,隻要待她真心,粗茶淡飯也甘之如飴。
沈昭臨沉默片刻,終是頷首。
「準。」
林婉淑重重磕了個頭,起身時,眼角微濕。
她終於可以擺脫「林氏女」的枷鎖,隻做「林婉淑」了。
與林婉淑不同,李姨娘卻伏地不起,聲音哽咽。
「妾身……願入宮為孝端皇後祈福誦經,終身不嫁。」
她想起宋長樂待她的點點滴滴。
她李月娘出身卑微,一生飄零,早已無心情愛,也折騰累了,難得有人真心待她,自該掛念。
「妾身這條命是皇後娘娘從薛氏手下救的,如今娘娘不在了,奴婢願餘生青燈古佛,為娘娘超度亡魂。」
沈昭臨眸光微動,似是想說什麼,最終隻是疲憊地揮了揮手。
「準了,封為靜修夫人,居祈祥宮。」
其餘姨娘有的選擇領了金銀歸鄉,有的戰戰兢兢入了後宮。
她們跪拜謝恩,卻無人敢抬頭看這位新帝一眼。
他依然年輕,可那雙眼睛卻冷冰冰的。
待眾人散去,采苓和香蘭這才跪在殿前,淚流滿麵。
「奴婢……想守著主子的靈位。」
沈昭臨閉了閉眼,最終點頭應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