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相見(兩章 合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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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僥幸未死的書生現在何處?」永嘉帝沉聲問道。

路乾說道:「那名書生名叫林賢,從事發直到現在,一直住在匯文書院附近的一處小宅子裡,但是中間他失蹤過一陣子,臣後來查到那段時間他住在許尚書府中養傷,根據曾經去過許府的大夫所說,林賢受到驚嚇,不僅忘記了事發之時發生的事,並不知道凶手是誰,而且還變得癡傻,也正是因此,刑部才不能給楊勝秋定罪。」

路乾說的是事實,若是嫌疑人隻是普通百姓,這案子早就破了,可是這個嫌疑人是楊勝秋,哪怕他隻是一個沒有背景的官場新人,但是憑著他狀元郎和馮恪門生的身份,在沒有確鑿證據的情況下,就不能抓捕歸案。

「這個林賢如今還住在以前的地方?也還在那家書院讀書?」永嘉帝又問,難道林賢不怕楊勝秋再次殺人滅口嗎?

路乾搖頭:「林賢雖然還住在那裡,但卻已經不去匯文書院讀書了,據說他身體傷了根本,壽元受損,更是癡癡呆呆,求學之路已經走不通了,據房東所說,他要麼把自己關起來不見人,要麼就出門流浪,有時一走便是十幾日,還曾被好心人送回來,若非出事之前就交了三年房租,房東早就不讓他繼續住了,唉,好好的一個讀書種子,就這麼廢了。」

永嘉帝了然,並非楊勝秋不想繼續殺人滅口,而是林賢已經癡傻,這樣的一個廢人,反而是活著比死了更好。

因為若是他死了,刑部還會懷疑到楊勝秋頭上,楊勝秋是聰明人,這件事上自是想得透澈。

永嘉帝讓路乾退下,路乾直到走出皇宮,才察覺自己的裡衣已經濕透了。

這九年來,他如履薄冰,每一步都是小心翼翼。

可是今天,他還是大意了。

他原本已經要退出去了,怎麼就多嘴多舌提起楊勝秋來?

提就提吧,隻說楊勝秋被擄走有蹊蹺也就罷了,為何還要提到那名書生?

路乾腳下的步子一頓,不對,不對!

剛開始提到楊勝秋和那名書生時,陛下並沒有異常。

是在我說到青廬縣竹西塘,那被滅口的一家人,以及那名客居的大夫時,氣氛才忽然變了的。

滅口?

殺人?

路乾打個寒顫,他恨不能給自己一巴掌!

我怎麼之前沒有想到?

這殺人的手法,分明就是山門的一貫作風!

之所以在此之前沒有想到,是因為那戶人家隻是小門小戶,再普通不過的人家,無官無職,連個有功名的都沒有。

路乾下意識地握住刀柄,自從義父去世之後,他成為錦衣衛指揮使以來,便也同時接管了山門。

表麵看來,山門是獨立自主的,山門的話事人是山爺。

可實際上,山門卻是陛下藏在暗處的一把刀!

山門每五年換一位山爺,正所謂是流水的山爺,每一任山爺都是給陛下辦事的奴才。

路乾閉了閉眼睛,他腳下生風回到錦衣衛衙門,進門第一件事,便是找出青廬縣的那份卷宗。

卷宗上有那戶人家失蹤的時間,這個時間也就是他們被殺的時間。

當時他也隻是看了一眼,並沒有留意具體的日期。

現在重新再看,路乾倒吸一口涼氣!

這個案子發生的時候,他是錦衣衛鎮撫,就是現在黎青的這個位子。

和沒有背景的黎青不同,他有一位做指揮使的義父。

路乾的父親,當年為了保護義父而死,之後義父便收養了他,長大後又讓他進了錦衣衛。

十二年前的這個時候,身為錦衣衛鎮撫的他,正在做什麼呢?

對了,他想起來了,那年吳王世子被小王氏所害,吳王親自來京城找太上皇討要說法,其後吳王雖然被勸走了,可是京城裡人心惶惶,而就在這個時候,壽康皇帝,也就是先太子,忽然住進了無相觀。

先太子去無相觀,他率領錦衣衛一路護送!

路乾噗通一下跌坐在椅子裡。

先太子那一去,便再也沒能活著回來。

直到後來,路乾才知道,先太子之所以會去無相觀,是因為他患了眼疾,太醫治不好,擔心被人知道堂堂太子即將變成瞎子,他這才躲進無相觀,並且遍尋名醫。

名醫......

那被滅門的人家,就住著一位大夫,是不是名醫倒是不知,但那人很有可能與楊勝秋有關。

楊勝秋寧可殺人滅口,也要隱瞞他與那位大夫的關係,這說明什麼?

答案呼之欲出!

路乾揚手給了自己一記耳光。

我是有多蠢啊,要在陛下麵前提起這件事!

先太子之死,受益者是誰?是陛下!

路乾想起了義父,義父不是壽終正寢,他是自盡!

先太子是十二年前薨逝,而義父的親生兒子一家,卻是十年前在江上遇難的,九年前,義父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卻不肯就醫,在他再三要請太醫的情況下,義父才告訴他,這不是病,而是毒,義父說自己忍受不了喪子喪孫之痛,不想活了。

不久之後,義父去世,他成了新的指揮使。

路乾雙目失神,他為何從未懷疑過義父的死,就是因為義父承認是自己服毒嗎?

義父一生要強,怎麼會輕易自盡?

除非是義父知道得太多,擔心禍延子孫,所以他讓親兒子一家假死遠遁,而他自盡,是為了讓皇帝徹底放心。

路乾自嘲一笑,義父臨終之時,對他委以重任,讓他繼承衣缽,卻悄悄送走了自己的親生骨肉。

而他,卻直到九年後才明白!

怪誰呢?

怪義父嗎?

好像也不能全都怪義父,如果他沒有被權勢迷了眼,又怎會直到今天才察覺?

路乾把那份卷宗重又鎖進櫃子,他去了隔壁,黎青從回京之後,便被軟禁在這裡。

而他,對黎青有知遇之恩。

「黎青,你見過蕭真,他和兩年前有何不同?外麵把他傳得神乎其神,他都要變成太上老君的親兒子了。」

黎青一笑:「兩年前,屬下也隻是見過蕭大公子幾麵而已,他那樣的身份,豈是屬下這種小人物能靠近的。至於現在的蕭大公子,還是一副貴公子的派頭,不苟言笑,但是行事沉穩,京城裡的那些紈絝與他不能相提並論。」

路乾再次打量自己的這名屬下,目光沉沉。

不過就是幾個月而已,黎青變了。

同樣的問題,換成以前的黎青,一定會事無俱細,把蕭真的一言一行全都說給他聽,而現在的黎青,卻隻是給了他一個籠統敷衍的答案。

黎青有了二心!

路乾眼底閃過一抹寒光,他笑了笑,不置可否,轉身走了出去。

路乾暗自思忖:現在我還不能動黎青,一來黎青曾經太上皇出力,暫時動不得;二來今天在陛下麵前提起了那樁滅門案,還不知陛下會不會對我心存芥蒂,因此,我不能輕舉妄動。

望著路乾離開的背影,黎青心裡也不好受。

沒有遇到路乾之前,他不過就是錦衣衛裡一個敢沖敢拚的小子而已。

路乾於他有恩,但是......

他想起臨來的時候,蕭真和他說過的話。

「你此番回京,可能會坐上一陣子冷板凳,軟禁也有可能,你要有心理準備。」

「我的子女......」

「我會幫你看護一陣子,但還是那句話,你的孩子你自己養自己護。」

想到這裡,黎青嘴角溢起一抹微笑,雖然與蕭真認識的時間不長,但是他對蕭真有信心,他更堅信,蕭真就是他的福星!

而此時的三皇子府中,三皇子的心情卻很不好。

父皇派七皇子出京迎接太上皇,卻沒有派他,

七皇子隻有七歲,還是個小孩子!

三皇子走向窗子,遠遠的便看到神鳥大將軍正在吃一隻兔子。

他心裡忽然就安定下來。

他叫來一名謀士,賓主二人一番長談,再看時,神鳥大將軍不知何時已經站在窗台上,如同侍衛一般守護著他。

三皇子心中一鬆,他真是自尋煩惱,神鳥大將軍就在身邊啊,他是受上天眷顧之人。

半日後,七皇子一行終於等到了太上皇。

旅途勞頓,太上皇在官驛裡睡了一覺,這才召見七皇子,同來的還有祿王世子趙惠賢以及福王世孫趙廷珞。

祿王世子,就是碎大石兄弟的父親,按輩份,七皇子和趙廷珞都要稱他一聲叔叔,而他同時也是太上皇的侄兒。

有祿王「珠玉在前」,祿王世子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年輕時便是京城裡有名的紈絝,如今人到中年,依然如故,每天變得花樣的玩。

如果不是需要太上皇的子侄出麵,永嘉帝是不會讓他陪在七皇子身邊的。

原因隻有一個,不想讓他帶壞自己的兒子。

祿王世子卻是一點自覺都沒有,他見到太上皇就哭了起來:「皇伯父,侄兒還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您了。」

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太上皇煩得不成。

福王和祿王這對臥龍鳳雛,就沒有一個能拿得出手的。

不過也正是因為這是兩個廢物,他們才能在戚太後的手裡活下來。

太上皇懶得理他,讓他到一邊哭去,看向麵前的七皇子,和七皇子身後的趙廷珞。

小晴晴說過,趙廷珞是她的小兄弟,這是個很有趣的小孩子,如今福王府是他說了算。

至於七皇子,太上皇還是第一次見到,當年他去長壽宮時,七皇子還沒有出生。

隻一眼,太上皇便不喜了。

這個孩子,也長著一個鷹鈎鼻。

而趙廷珞,看著就順眼多了。

可能是被鷹鈎鼻刺激到了,現在太上皇看人先看鼻子,比如趙廷珞的鼻子就很好看,隨了福王那個老不死,福王雖然是個廢物,可卻有副好相貌,福王的生母是個舞姬,生得極美,福王便是隨了他,就連福王的子孫也都長得出色。

太上皇強忍著對鷹鈎鼻的厭惡,敷衍了幾句,便把七皇子打發了。

這一晚,七皇子一行也要在官驛裡下榻。

回到自己的房間,屏退左右,七皇子便拉住趙廷珞的手:「珞珞,你說皇祖父是不是不喜歡我,他老人家都沒有正眼看我。」

七皇子都能察覺到的事,趙廷珞當然也看出來了。

太上皇就是不喜歡七皇子,太上皇看七皇子的眼神裡透著嫌棄,甚至比對祿王世子還要嫌棄!

太上皇嫌棄祿王世子,趙廷珞可以理解。

可是七皇子呢?

七皇子還隻是一個孩子,雖說皇家無情,可是太上皇也不應該對第一次見麵的孫兒這般嫌棄啊。

趙廷珞想不通,好在七皇子今天趕了一天路,已經很累了,早早睡了。

趙廷珞回到自己的房間,卻沒有睡覺。

他知道太上皇是帶著乾孫女和乾孫子一起回京的。

乾孫子是誰,趙廷珞暫時還不知道,但是這個乾孫女,肯定是他晴姐!

他等著趙時晴來找他。

趙廷珞等的時間不長,他便聽到了一聲貓叫。

他打開窗子,小妖便竄了進來。

趙廷珞伸手想摸摸小妖的腦袋,被小妖傲嬌地避開,小妖不許他碰,自己用爪子把掛在脖子上的一隻小荷包摘了下來,扔在趙廷珞麵前。

趙廷珞如獲至寶,從荷包裡抽出一張字條。

看完之後,他對小妖說道:「我知道了,謝謝你啊小妖。」

小妖喵了一聲,轉身便跳出窗子,消失了蹤影。

趙廷珞關上窗子,深吸口氣,對門外的內侍說道:「我吃多了,要去消消食,你們不用跟著。」

內侍忙道:「世孫,太上皇也住在這裡,您當心點兒,別驚了聖駕。」

趙廷珞瞪他們一眼:「小爺我從記事起就在宮裡溜彎消食,你們見我什麼時候驚過聖駕?」

兩名內侍一想也是,再說,這位小爺八百個心眼子,即使遇到太上皇,他也能化險為夷。

趙廷珞甩開內侍,七轉八轉便去了花園。

官驛的花園並不大,隻是小小的一個園子,趙廷珞四處看看,找到字條上寫的那株西府海棠,他走過去,西府海棠後麵有塊石頭,那裡蹲著一個人,不是專門去找,根本不會發現那裡還藏著人。

「跟我來!」那人沉聲說道。

趙廷珞一看那人便明白了,這人絕對不是趙時晴的護衛,而是太上皇的人!

要見他的,不僅是趙時晴,還有太上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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