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趙什麼月(兩章 合一)(1 / 1)
轉眼便到了太上皇進京的吉日,不僅是文武百官,就連永嘉帝也已多年沒有見過太上皇了。
比起十二年前,太上皇老了,但滿臉紅光,神采奕奕,尤其是那雙眼睛,看上去竟比當年還要有神。
但是更多人的注意力沒在太上皇身上,而是被太上皇身邊的兩個少年吸引。
一個便是眾人熟悉而又陌生的蕭真,大家對蕭真最後的印象,還停留在滿府縞素的喪禮上。
蕭真死時尚未成親,依照梁地習俗,他死後不能葬入祖墳,因此,蕭真葬在京城外,孤伶伶的一座新墳,按照京城的習俗,入土三年方可立碑,因此,蕭真的墳塋連墓碑也沒有,更顯淒涼。
可現在,蕭真活生生地站在那裡,褪去了青澀,昔日那個青竹般的少年公子,經歷過一番生死,雖然依然身姿挺拔,豐神俊朗,但是氣質卻已判若兩人,宛若蒼鬆翠柏,沉穩中透著堅毅,尤其是那雙眸子,似深邃幽潭,深不見底。
而與蕭真的冷洌恰恰相反,那位傳說中的觀月公子,卻是麵如冠玉,唇若塗朱,尤其是那雙含笑的桃花眼,熠熠生輝,灼灼其華。
有人驚詫觀月公子竟然生得比女子還要美貌,還有人倒吸一口涼氣!
上一位生得如此漂亮的少年,還是長公主府裡那個上不得台麵的外室子蕭嶽!
而現在這位,與蕭真並肩而立的,不就是蕭嶽嗎?
長平侯世子到了嘴邊的「蕭嶽」二字還沒出口,就被父親捂住了嘴巴,耳邊傳來長平侯低沉的聲音:「閉嘴,你是第一次見到他,第一次!」
長平侯世子後背冒出一層冷汗,雙唇緊抿,心裡卻在尖叫:蕭嶽,這是蕭嶽啊!他就是化成灰,本世子也認識他!想當初在一次聚會上,他讓蕭嶽唱曲兒助興,蕭嶽唱了,事後這事被蕭真知道了,趁他落單,把他揍了一頓。
好不容易傷好了,他要報復回去時,蕭真卻死了。
再後來,他想找蕭嶽報仇,蕭嶽就不見了,有說蕭嶽欠錢跑路,還有說他被朱玉害死的,總之,在長平侯世子心裡,這對兄弟全都死了,死得不能再死了。
之前聽說蕭真死而復生,長平侯世子半信半疑,沒想到不但蕭真活著,蕭嶽居然也活著,更沒想到,傳說中的那位仙童般的觀月公子,竟然就是蕭嶽。
蒼天啊,大地啊,誰能告訴他,這世界怎麼了?
自家兒子的神情瞞不過長平侯,長平侯的心都要跳出來了,自家兒子和這對兄弟的恩怨他當然知道,但是並沒有放在心上,說來說去,就是小孩子打打鬧鬧而已。
可是現在事情發生了變化,其實這也不關他們的事,但是自家兒子不是個省心的,長平侯下定決心,回到府裡就把這個二傻子關起來。
與長平侯有同樣想法的還有不少人,他們全都做好準備,回家就關孩子。
昌平伯府小公子宋京的手腕,甚至都被自家老子抓出了一圈青紫,誰讓他表現得比長平侯世子還要興奮呢。
他沒有欺負過蕭嶽,但是他曾經和蕭嶽是一起玩的小夥伴,為此,他被他爹吊起來打,還派了兩名老仆跟著他,不讓他和蕭嶽一起玩了。
啊啊啊,以前你們說蕭嶽是外室子,不讓我和他一起玩,現在蕭嶽變成太上皇的乾孫子了,我能和他玩了嗎?
可能是蕭真和趙觀月的出場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因此,當趙時晴走下馬車,給永嘉帝行禮時,眾人對太上皇的這位乾孫女就沒有太多關注了。
不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太上皇沒有回宮,進城後便去了無極觀。
「老夫還要修煉,住在宮裡多有不便,還是無極觀更適合,你們想見老夫,就來無極觀吧。」
他要住無極觀,趙觀月和趙時晴自是也要跟著一起去,隻有蕭真在護送他們前往無極觀後,便獨自回了長公主府。
永嘉帝陪著太上皇也去了無極觀,隻是太上皇已有倦意,隻是敷衍了幾句,便把他打發了。
永嘉帝回到宮裡,麵沉似水。
他看向一同去的皇後,說道:「那個趙觀月,你覺得眼熟嗎?」
皇後搖頭:「那可真是個漂亮的孩子,不過臣妾應是第一次見到。」
永嘉帝同樣確定自己是第一次見到,畢竟,相貌如此出色的人,一見難忘,他又不是七老八十記憶力減退,若是以前見過,決不會忘記。
「可是朕卻總覺得似乎在哪裡見過,可又想不起來。」
皇後笑著說道:「那孩子有一雙桃花眼,臣妾的外甥寶如也有一雙這樣的眼睛,陛下您前不久才見過寶如,還和臣妾稱贊他呢。」
永嘉帝一怔,是嗎?好像是吧,朕的確記得皇後有個生得一表人才的外甥,莫非真是因為同樣的桃花眼。
這時,皇後說道:「臣妾剛剛才得知,那位時晴姑娘,竟然是梁王的妹妹,唉,臣妾之前便聽說,老梁王的養女自幼跟隨師父住在山上,還以為是位出家人,今日一見,竟是一位花容月貌的貴女。」
有宗人府的人跟隨,因此,尚未回宮,皇後便知道了趙時晴的身份。
即使沒有太上皇乾孫子的身份,這位也是皇室女。
永嘉帝點點頭:「嗯,皇室貴女,哪裡是想出家就出家的,梁王府允許她住在山上,已是開明。不過朕聽說趙允材薨逝之後,老王妃容不下這個養女,七七一過就將她從府裡趕出去了,因此,她和梁王府的關係並不親近。」
永嘉帝口中的趙允材,就是老梁王。
皇後心念一動,已經領會了永嘉帝話裡的意思:「那臣妾趕明兒就召她進宮,說說體己話。」
永嘉帝很滿意,趙時晴雖然出自梁王府,但她隻是養女,而且與梁王府關係不睦,這樣的人,遠比即將嫁到京城的梁王府大郡主趙雲暖用處更大。
皇後又道:「那位觀月公子,年紀還小,想來能和幾位殿下處得來。」
永嘉帝默然不語,在此之前,他並沒把趙觀月放在心上,太上皇在外麵認的乾孫子,若是聽話,就多給些榮華富貴,若是不聽話,那就給他一場意外。
可是今天見到趙觀月本人,永嘉帝心裡卻久久不能平靜。
一來是太上皇不但給他賜姓,更是將他記在孝康皇帝名下。
二來就是趙觀月的相貌,雖然皇後說是因為他有一雙和寶如一樣的眼睛,但是永嘉帝的疑心卻沒有完全消除。
他本就是一個多疑的人。
他回到自己的寢宮,立刻讓人去叫路乾。
身為錦衣衛指揮使,路乾也一同出城迎接太上皇。
永嘉帝說道:「你見到趙觀月了,去查查他的來歷。」
沈觀月原本的戶籍在梁地白鶴村,他和泥鰍以及沈望星都是同一戶籍。
但是太上皇覺得梁地戶籍可能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因此,離開童州之前,在童州給他們重又辦理了新的戶籍,現在他們三個都是童州戶籍。
童河岸邊有一座河仙觀,童河水患,河仙觀被洪水沖毀,而沈觀月、泥鰍和沈望星三人,便是河仙觀的俗家弟子。
這樣一來,太上皇在童州治水時遇到沈觀月,便說得過去了。
路乾很快便把沈觀月的來歷查得清清楚楚,河仙觀裡收養的孤兒,在道觀長大,道觀被沖毀之後,他與師兄弟們懷著一顆良善之心,前往高平,協助衙門安撫災民。
至於沈觀月帶去的糧食和銀子,在他與太上皇的關係公開之後,這些糧食和銀子便有了來處。
還用說嗎?
太上皇給的!
路乾做了多年的錦衣衛指揮使,他看著查到的消息默默搖了搖頭。
這消息太好查了,也太清楚,太正常了。
一個道觀裡長大的少年,是怎麼走到太上皇麵前,又得到太上皇青眼的?
還有這些消息,據他所知,早在太上皇尚未進京之前,觀月公子的美名在京城便已街知巷聞。
有人在為他造勢!
誰有這個能力?
還能是誰?太上皇!
太上皇為何會如此看重一個半路上的認的乾孫子?
結合今天在城門外,那些紈絝眼中的意外,路乾覺得其中定有蹊蹺。
他沒有急著把查到的消息向永嘉帝匯報,而是派人去查那幾個紈絝。
第一個被查的就是長平侯世子。
可是誰也沒想到,長平侯世子吃壞肚子,上吐下瀉,回府後就病倒了,府裡上有老,下有小,還有兩名孕婦,擔心他將病氣過給別人,長平侯下令,將世子所住的院子給鎖了。
因此,現在長平侯府人心惶惶,都在猜測世子患的可能是疫症。
第二個被查的是宋京,路乾看著清楚,當時昌平伯死死抓住他的手腕。
可是宋京竟然不知去向!
之所以不知去向,是因為宋京經常逃學出門玩耍,有時一走便是幾天,家裡管不了就不管了,反正他身上有銀子,身邊又有護衛,餓不死也丟不了,銀子花光了也就回家了。
守城的旗手衛證實,傍晚時分,宋京和幾個紈絝帶著護衛出城去了,身上背著弓,一看就是去打獵了。
而與宋京一起出城的幾個紈絝,竟然全都在路乾要查的名單上!
也就是說,除了因病不能外出的長平侯世子以外,其他幾個全都出城,不對,是不知去向。
畢竟就連他們家裡也不知道他們去了何處,而守城門的旗手衛也隻是看到他們出城,上了官道。
偏偏這幾位都是家裡沒有爵位、混吃等死的小兒子。
好在還有兩位,也在名單上。
誰啊,祿王府的碎大石兄弟!
這兩位出名的神出鬼沒,想要見到他們可不容易了。
偏偏這次他們竟然都在府裡,哪裡也沒去。
錦衣衛來找他們,祿王世子:「那兩個不孝子又闖禍了?我就知道他們閒不住,和路頭兒說說,把他們留在詔獄裡吧,什麼時候本世子死了,什麼時候把他們放出來!」
碎大石兄弟被叫到了錦衣衛,兩人還是第一次來這地方,這裡摸摸,那裡捏捏,好奇極了。
路乾早就知道這兩兄弟的大名,誰讓這兩位闖禍都能闖出花樣呢。
「你們以前見過趙觀月嗎?」
對待這種熊孩子,路乾直截了當。
「你說誰?」
「趙觀月!」
「趙觀什麼?」
「趙觀月!」
「什麼觀月?」
「趙觀月!」
「趙什麼月?」
路乾閉了閉眼睛,這倆若不是祿王府的準世孫和二公子,他真想一人一巴掌呼死他們!
「太上皇的義孫,你們以前可認識?」
「義孫是啥?阿弟,你知道嗎?」
「義孫就是乾孫子。」
「那為啥不說乾孫子,反而要說義孫?」
「可能是這樣顯得有學問。」
「顯得有學問有啥用,能當飯吃嗎?」
「不能當飯吃,隻能顯得很傻。」
路乾......
「你們回去吧,沒事了。」
碎大石兄弟齊齊搖頭:「我們不走,說好的要讓我們留在詔獄,住錦衣衛的,吃錦衣衛的,你們不能說話不算數吧?」
「誰答應你們留在詔獄了,那是想住就能住的地方嗎?快走!」
「不走,偏不走,就是不走,有本事你們把我們哥倆抬出去!」
於是兩人被抬了出去,扔在錦衣衛門口。
兩人從地上爬起來,罵罵咧咧走了,逢人就說路乾說話不算數,小氣巴拉,讓他們幫忙卻舍不得管飯。
路乾氣得半死,偏偏這兩個又是正兒八經的皇室子弟,而且還是京城裡出名的熊孩子,他能怎麼辦,總不能把他們抓起來吧。
他敢說,他若是真把這兩個抓了,祿王就能跑到錦衣衛打滾,那個賴皮王爺,就沒有什麼事是他乾不出來的。
路乾後悔,他為何要招惹祿王府的人?
總之,神通廣大的路乾,硬是沒能從這些小紈絝嘴裡問出一點有用的東西來。
而與他恰恰相反,此時此刻,這些小紈絝的家裡,全都籠罩著緊張的空氣。
熊兒子是打發走了,可是卻也把難題留給了他們。
趙觀月竟然就是蕭嶽!
這幾位做父親的,有人見過蕭嶽,有人沒見過,見過的如長平侯、昌平伯,當時便阻止兒子開口,沒見過的那幾位,也在回府後知道了這件事。
他們此時已經從不可置信,變成了惴惴不安,重復著祿王世子的心路歷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