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驅逐 - 5(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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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公!」拓跋濬的聲音不高,卻如同金石墜地,清晰冷冽地打斷了薛提。他目光陡然轉利,如同實質般落在薛提臉上,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和一絲警示,「慎言。」

薛提被這目光一刺,如同被冷水澆頭,滿腔激憤瞬間噎住,臉漲得通紅。他意識到自己失言,嘴唇翕動了幾下,終究頹然坐下,但眼中的怒火與不甘並未熄滅。

拓跋濬的目光在薛提和陸麗之間緩緩掃過。沉吟了片刻,道:「薛公剛才說,宗賊跋扈,皆因今上對其百般縱容。本王卻不以為然。」

薛提與陸麗對視一眼,皆是詫異。薛提不解地道:「還請殿下明示。」

他放下茶盞,指尖在光滑的桌麵上輕輕一點,語氣漸沉:「縱容?那至少意味著君上知曉其行,默許其非,乃是有意為之。然而,薛公,陸公,你們可曾細察朝堂之上?可曾留意禦前之景?」

薛提眉頭緊鎖,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卻又一時語塞。陸麗則微微蹙眉,眼神中流露出一絲困惑,仿佛在努力回想什麼。

拓跋濬的眼神陡然銳利起來:「宗賊氣焰之熾,早已非』縱容』二字可蔽!他豈止是對公卿宗親頤指氣使?他更是……連皇帝的天威,都敢屢屢僭越!」

「這……」薛提眉頭皺得更緊,顯然並未完全領會其中深意。陸麗眼中困惑更深。

拓跋濬的目光如同寒冰,一字一句道:「還記得賈周虐殺娼妓一案,宣城公在朝堂之上,陳說刑部、禁衛軍、平城郡三方聯手搜捕關鍵證人朱七娘之事嗎?」

薛提與陸麗同時點頭,那日朝堂風波,他們記憶猶新。

「當時宣城公正說到關鍵處,宗愛竟突然口斥『住口』!他就敢在百官麵前,代皇帝發號施令,嗬斥朝廷重臣!而事後也隻是謝罪稱『失儀』。」

「啊!」薛提與陸麗皆是失聲驚呼,那日宗愛厲聲嗬斥的場麵,如同炸雷般此刻無比清晰地重現眼前!他們當時隻覺宗愛囂張,隻道是皇帝的縱容。

拓跋濬的聲音如同重錘,狠狠砸下:「當時皇帝的臉色,二位難道沒看見?皇帝麵上明明是驚怒交加,卻終究隱忍不發,為何?這分明是權臣勢大,已至喧賓奪主!皇帝非不欲製之,實乃……力有未逮,受其掣肘!」他的目光掃過薛陸二人益發陰沉的麵色,繼續說:「多少次廷議,皇帝剛一開口,言猶未了,宗賊便敢公然打斷!或假以『臣有本奏』之名,行奪聲之實;或麵露不耐,以冷哼、拂袖等微末之舉,迫皇帝止言!皇帝有時隻能垂拱默然,竟似有口難言!」

陸麗悚然一驚,低頭細思片刻,澀聲道:「殿下所言……確實,老臣也憶起了。」

拓跋濬的聲音帶著一種洞穿迷霧的清醒與沉重:「薛公,陸公,試想,一個連皇帝言語都可隨意打斷、甚至敢在禦前代皇帝發號施令、事後僅以輕飄飄『失儀』請罪的權臣,他的跋扈,根源豈在君上放縱?其根源,乃在於其勢已成,其焰滔天,已非尋常君權可以輕易壓製!皇帝如今,恐怕並非不願約束,而是……難以約束!」拓跋濬靠回椅背,語氣恢復了平靜:「所以,現在想要除掉宗賊的,絕對不僅僅是朝臣。在本王看來,皇帝自己,應該也早想擺脫這尾大不掉的權閹了。」

薛提忽然似有所悟,猶疑著道:「殿下的意思是……與其我們費勁心思除掉宗賊,不如讓皇上出手?」

拓跋濬嘴角微微一翹,眼底掠過一絲激賞的微光。他並未言語,隻是指尖在桌麵上極輕地叩擊了一下。

薛提與陸麗見到拓跋濬這般神情動作,對視一眼,心中頓時了然,方才那點猶疑瞬間被一種豁然開朗的興奮取代。二人眼中精光一閃,壓低聲音:「臣等明白了。」

尉遲秋仁從信封裡抽出信紙,剛一展開,還沒來得及看內容,便「嗬!」了一聲,眉頭一挑,道:「高陽王火氣不小啊!」

白皚皚聞聲立刻湊近,側目瞥了一眼信紙,也不禁訝然:「這龍飛鳳舞的筆跡,還真是蘊藏了好大的怒氣。」

尉遲秋仁這才凝神細讀。越往下看,他眉頭擰得越緊,下頜線繃得像拉緊的弓弦。讀到最後,整張臉已經陰沉得能滴出水來,眼底翻湧的怒火幾乎要凝成實質!他猛地抬眼,那雙銳利的眸子此刻寒光四射,如同淬了毒的冰棱,聲音更是冷得瘮人:「玉麗吐孜現在何處?!」

白皚皚被他驟然迸發的、幾乎不加掩飾的淩厲殺意驚得呼吸一窒,忙道:「已經進了王庭,臣妾已安排她住進備好的宮院,等候陛下召見。」她小心翼翼地覷著秋仁那鐵青中透著戾氣的臉色,試探著問:「高陽王的信……說了什麼?這姑娘是闖下什麼塌天大禍了?」

秋仁一言不發,隻將那張信紙「啪」地一聲重重拍在白皚皚麵前,力道之大,震得旁邊茶盞都晃了晃。他胸膛劇烈起伏了一下,似乎在強行壓製著什麼,聲音從齒縫裡擠出來,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森寒:「怪不得阿依著急把她送回於闐!再留她在平城,高陽王怕不是要親手剮了她!」

白皚皚心下一沉,趕緊拿起信紙快速掃過,臉色也跟著變了,失聲喃喃:「居然……原來那個纓穗是她搗的鬼!」

「什麼纓穗?」秋仁倏地轉頭,那目光如同兩把燒紅的匕首,死死釘在白皚皚臉上。

白皚皚道:「回陛下,妾在山陰時,察覺公主身上有用過麝香的痕跡。問過高陽王,他起初疑心是公主自己不願生育,但與公主深談後,確信公主並不知情,更非她本意。高陽王便拿了陛下送公主的那柄七芳刺來問妾是不是匕首上鑲的寶石暗藏玄機。臣妾這才留意到,那匕首上綴著一枚纓穗,」她的聲音不由自主地壓低,帶著一絲後怕,「那纓穗……裡裡外外浸透了麝香!高陽王當時就說要回去嚴查。萬沒想到……」她艱難地吐出那個名字,「竟會是玉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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