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你別難過(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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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來上京裡一直有傳言,說定北侯與寧大人分外不和,場上你死我活,場下也是爭鋒相對。

可眼下,這兩人竟是一起來的。

不但一起來,這定北侯看他的眼神,竟依舊是這般輕蔑抵觸、令人不適。

沈晏明道:「徐統領眼下命懸一線,不宜有太多人打擾。」

李景乾越過他徑直就往裡走:「既是不宜有太多人,那沈禦醫就先出去吧,記得將門帶上。」

「……」

他生氣地轉身跟上他,想說自己好歹是個禦醫,要走也該他走才是。

然而還不待他出聲,裡頭的寧朝陽就低喝了一聲:「徐統領!」

李景乾快步入內,垂眼就見徐若水又吐了一口穢物,嘴唇發紫,呼吸也短促。寧朝陽扶著他的肩,臉色分外難看。

「千尾草生在徐州,解藥得是近旁食草的魚。」沈晏明跟在後頭道,「但這毒性猛烈,徐州離此地路途又遙遠,恐怕是來不及了。」

徐州?

寧朝陽抬眼看向對麵這人,眼神不太友善。

李景乾皺眉:「你想也不想就懷疑我?」

不然呢?徐若水眼看就要勝出了,卻突然就中了毒。偏巧這毒還來自鎮遠軍囤兵修整所在的徐州。

寧朝陽朝他伸手:「解藥。」

「我沒有。」他氣得臉頰都鼓了起來。

「保魂丹呢?」她神色嚴肅,「你既得過那等好藥,就絕不會隻有一顆。」

是不止一顆,但是。

「那東西隻能延緩半個時辰毒發,又不能將這毒全解了。」

半個時辰用飛的也來不及去徐州捉魚,時辰一到,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

呼吸微沉,寧朝陽捏緊了徐若水的胳膊。

鳳翎閣其他人接二連三地到了,華年帶了好幾個名醫來,程又雪也拿了一堆靈藥,宋蕊甚至轉眼就已經把送糕點的人給捉拿住押去了大牢。

可是徐若水的臉色還是肉眼可見地變成了一片死灰,嘴裡吐的東西也慢慢帶了血。

「寧大人。」他突然睜開了眼。

寧朝陽站在旁邊應了一聲。

徐若水眼裡放光,撐著床弦坐起來些,笑著與她道:「你那三叉到底是跟誰學的,下回能不能教教我?」

喉間微緊,寧朝陽點頭:「教,等你好了我便教你,往後去禁內上任……」

話說一半,戛然而止。

她眼皮顫了顫。

目之所及,徐若水驟然閉了眼,腦袋垂下來,鮮血不斷地從嘴角湧出,像一條奔騰不停的小溪。

「徐統領!!」周世殷大喊一聲,尾音帶了顫。

他這一聲出來,屋子裡的眾人都忍不住跟著悲戚,嗚咽之聲由輕到重,慢慢地響成了一片。

寧朝陽被擠到了外間。她安靜地站了一會兒,在震天的哭聲裡輕輕接道:「往後去禁內上任,你也能用得著。」

沒人再聽見這後半句話。

屋子裡進了很多人又出去了很多人,嚎哭哀啼,憤怒咒罵,她兀自站了許久,才想起來要去大牢裡審人。

「你別難過。」有人對她道。

寧朝陽側頭,看見李景乾微微皺起來的眉心,不由地抿唇:「侯爺哪隻眼睛看我難過?」

朝中大臣,莫名橫死者每年都有七八,個個都要難過的話,她哪裡忙得過來。

「侯爺既然在場,正好,煩勞與下官一起往大牢裡去一趟。」朝陽道,「四品的統領就這麼死了,無論是你還是我,都得給陛下一個交代。」

她這要求其實有些無理,以定北侯如今的地位,沒必要為此親自跑一趟,遣個人去問話也是可以的。

然而李景乾垂眼看著她,竟是想也不想就點頭:「好。」

微微一噎,朝陽看他一眼:「若這毒真是侯爺亦或侯爺麾下之人所為,下官不會善罷甘休。」

「好。」

「不乘車,騎馬更利索些。」

「好。」

寧朝陽停下了步子。

她莫名其妙又有些慍怒:「我早就過了要人哄的年歲了。」

李景乾跟著她停下來,微微揚眉:「大人哪隻耳朵聽見我在哄人?」

「……」

翻了個白眼,朝陽甩袖就走。

送糕點的侍者、傳話的小廝,所有與徐若水接觸過的人都已經被宋蕊一一清點,寧朝陽親自提審,連夜不歇,熬到寅時那傳話的小廝終於招供了。

他收了五兩銀子,將糕點和話一並從文院傳去了徐若水那裡。

至於給錢的人是誰,他沒有看清。

李景乾靠在旁邊的柵欄上,打著嗬欠問他:「是我嗎?」

那小廝看他一眼,連連搖頭:「沒這麼高,隻比小人高兩寸,右手虎口有一道疤。」

一聽這個描述,李景乾頓了一下。

寧朝陽抬眼就瞥了過去:「侯爺身邊有這樣的人?」

「沒有。」他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子,「我隻是覺得時候不早,寧大人也該回去歇息了。」

「下官無礙,侯爺若是累了,倒是可以先去外間稍坐。」她目光幽深地看著他,「待天亮之後,下官想清查文院裡所有的人,包括侯爺身邊的那幾位,不知?」

「光這一條口供,就算找到相符之人也是無法直接定罪的。」他忍不住道,「大人又何必意氣用事。」

說是冷血無情,審起案來卻是不吃不喝不睡,仿佛想在這一夜之間就把仇替徐若水給報了。

李景乾想笑她嘴硬心軟,又怕人惱起來要與他爭執,隻能輕輕搖頭。

寧朝陽沒將他這話聽進去。

她整理好口供,又繼續審問了兩個時辰,天大亮之後,便又起身回了文院。

李景乾沒有再跟上去。

他站在門口看著四周屋簷上的瑞獸,輕輕嘆了口氣。

「大人!」宋蕊生氣地來回稟,「已經將所有人都盤查了一遍,鎮遠軍副將雲晉遠的右手虎口上是有傷疤的,但他說自己昨日並不在文院,且有功勛在身,不願去大牢對峙。」

果然。

想起李景乾那一瞬不自然的反應,寧朝陽咬了咬牙。

雲晉遠是四品的武將,證據確鑿之前的確可以拒絕受審,但此案沒有別的證據,隻有一個人證,他執意不去,她也拿他沒什麼辦法。

「殿下去了何處?」朝陽轉身道,「帶我去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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