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萬古常青（中）（1 / 1）
林夫子緊趕慢趕，看見陸梅夫站在府衙外等他，他追上來道：「陸行走，陸行走，小老兒還有一事稟報，請大人聽我一言。」陸梅夫轉向他，想聽聽他想說什麼，「陸行走，我家穆大人本不姓穆，還請陸行走高抬貴手，放府尊一條生路。」
「他是倒插門女婿？老夫子，你叫我放過他，可我叫誰放過我？穆家不倒下去，我的心放不下了。」陸梅夫冷冷地說，林夫子再拜道：「陸大人，請你高抬貴手吧！府尊在位時不曾貪墨，亦不曾對朝廷懷有二心吶！」林夫子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攔他，陸梅夫有些惱火：「老夫子，你承了穆家的情，我奉了朝廷的旨，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這個一麵，我不會為你開，林夫子，你是常青名士，這官場之中的道道懂得比我多多了，君——要臣死！林夫子，莫作無用功了，走吧！走吧！」陸梅夫扶起就要下跪的老夫子，轉身就要離開。
哪裡想到，林夫子苦求無望，就沖到府衙的門柱旁，一頭撞在上麵，府衙門房去摸他鼻息，跑過來對陸梅夫道：「大人，林夫子死了。」陸梅夫反問他：「你來說，林夫子與你們府尊是什麼情分，他這樣為他求情？」門房稟告道：「大人，小的常聽府上的近侍說，府尊大人在林老夫子家徒四壁，危難之際扶持他為本府幕僚。」陸梅夫點點頭：「原來如此，可惜，白死了。」
陸梅夫吩咐人到花無字那裡去支使銀子，收斂林夫子遺骨，辛綠衣經過他，一句話都不說，關鎮站在一邊，點評道：「東逝水逼死常青名士的戲文恐怕將傳到安定去，陸行走不怕那些清流大臣參你一本嗎？」
「不上不下，左右不能，不破不立，本官就捅了這個窟窿，又當如何？」陸梅夫停了一下，換了個口氣對關鎮說話：「本官東逝水佑江府上行走，常青乃佑江治下，儀鸞衛風聞奏事，關老大人，可不要忘了本地的王千戶啊！」聽到「王千戶」三字，關鎮的表情終於變了，「好！便由得陸行走了，此事，我刑部捕盜衙門不再過問。」
陸梅夫搶先向關鎮一拱手道：「不送。」
「哼，告辭。」關鎮將茶杯一推，起身就走。
花無字從外麵進來稟報道：「大人，穆家大少爺調親兵進城來了。」陸梅夫朝她擺擺手說：「意料之中，吩咐下去，各隊埋伏好，隻等他們進到燈市口，格殺勿論。」花無字得令告退，陸梅夫在房內來回踱步，走了刑部的人，查出來王洛安的真身，若非花無字的線報，他幾乎忘記了本朝另外一支歸天子所有的人馬，這支人馬就是天子親軍儀鸞衛，東逝水是先皇所設，可儀鸞衛卻自本朝開國即有，風聞奏事，左右朝政，是以，先皇立東逝水一門，以保天子龍威。
常青城，燈市口。
穆大少並不知道這兩邊房上埋伏了多少殺手，那橫貫全城自北向南的關防甬道後藏了多少宋牧部官兵，更不知宋牧還拉來了兩架車弩，「報！大人，反賊已到燈市口！」小將軍沖進來行軍禮道出這要了穆家兒郎性命的話，一句話之後，多少人頭落地。
宋牧陰著臉把桌上的鐵印甩下去，「傳令，放箭！不留活口。」小將軍撿起那鐵印，回身就走，可沒走幾步又跑回來問：「將軍，那些東逝水門人怎麼辦？」宋牧對他作了個「格殺」的手勢，小將軍得令，旁邊的軍司馬急了，「將軍，此舉何意啊？」宋牧不慌不忙地說：「你可曉得王洛安的真身？我家裡來信，他是儀鸞衛啊！」
軍司馬不懂其中又有什麼玄機，復問：「將軍，此事與儀鸞衛有何乾係？」宋牧拉過他，附耳道：「安定都指揮使下令格殺東逝水門人。」軍司馬嚇得連退幾步，險些跌在地上，宋牧哈哈一笑：「孟兄，我逗你的。」接著又壓低聲音說：「是晁家的密信。」孟司馬又是一驚，宋牧搖搖頭：「不說了，這些事與我等關係不大，朝堂之上，紅雲滾滾吶！孟兄，你我就在這樓中吟詩作對，如何？」孟司馬看著宋牧吩咐人擺上酒席，喚來舞女，他心中可不這麼想，他那傻弟弟可還在城裡呢。
「哚！哚！哚！」箭如雨下，穆家親兵死得不少，東逝水也有損失，花無字抬頭看了眼甬道關防樓台，隻見那箭還不停在射出，都這樣了，她哪裡會不明白，這燈市口設伏，恐怕是宋牧的毒計，隨即吩咐旁人：「通知各隊各班，咱們撤，你拿著這封密信給王副使，通知他放開口袋，等穆家沖擊關防。」
就在燈市口另外一側，王洛安站立在軍陣之後，他身邊都是儀鸞衛的精壯軍漢，收到花無字的密信，他知道陸梅夫的毒計起作用了，「好啊！少年人，真狠毒，哈哈哈，好！命令下去，各百戶所定當全力劫殺宋牧部傳令兵，咱們撤回字畫居！」
陸梅夫再看見王洛安進字畫居時，走到他麵前一拜道：「下官東逝水佑江府上行走拜見王同知！」王洛安受了這拜，「後生可畏，你做得很好，此事之後，恐怕你的惡名要響徹兵部啊，我問你，你怕嗎？」
陸梅夫想了想，回答：「怕！」王洛安贊許地眼光瞧著他說：「不錯，還懂得謙虛，怕就對了，你若答出不怕，本官這就將你格殺，免得惹一身騷。」陸梅夫不敢如以前那樣狂妄，輕聲問：「王大人，這穆家犯了什麼案？」王洛安看了他一眼，踱步到桌邊，向他指了指對麵那座位：「來，坐下說話。」
「謝大人！」陸梅夫坐在他對麵，王洛安右手食指蘸了些茶水在桌麵上畫道：「你看，萬古城本為防備襄王而設，常青城乃萬古一線的後備大營，穆家十萬漕兵鎮守此地，可日前，穆瀧身死梁橋，我來告訴你梁橋是個什麼地方，梁橋關防龍昌輝、丹關關防朱添、常青守備宋牧，可都是襄王買通的學院學子，朝廷學院勢大，這些寒門子弟其中也不乏圖一世富貴之人。」
王洛安這時停下來看著他，似乎是想聽他來說這後麵的故事，陸梅夫接著他的話說：「藥王府的孫張李、萬古樓的假城主——」話到這裡被打斷了，王洛安繼續說：「藥王府的孫張李換人了，子繼父名，他兒子還等著找你報仇呢，萬古城嘛，真城主還留著半條命在，假的，你不也見過了嘛，這天下人的臉皮可厚著呢！陸行走，江湖行走，兩張麵皮，黑臉的罵你，紅臉的還要殺你呢！」
陸梅夫知道自己道行淺，這些門道也遇見了，吃了不小的虧，拱手謝道：「謝王大人指點。」王洛安擺擺手：「別來，別來，本官的故事可還沒講完吶！」